陈阿娇立刻接话,镯子叮当作响:"哀家早让尚方署铸了女官印,印钮刻的是笔杆!李珠那丫头的印,我让人刻了个小算筹在边上,配她!"
此刻的贡院号舍,李珠正借着月光补写策论。
烛芯"啪"地爆了个火星,照亮案头半袋占城稻种——去年姐姐李月从交趾带回的,粒圆饱满,她总爱摸着稻种发呆。手腕上的旧银镯子滑到肘弯,内侧"种田读书,皆是正途"的刻痕磨得发亮,是姐姐临走前给她戴上的。
"珠儿,记着,交趾的田不挑人,你写策论也别挑题。"母亲的话在耳边响,李珠笔尖一顿,在桑皮纸上写下:"交趾水网如织,若仿蜀地开渠,一亩能抵三亩收。"窗外传来巡夜老卒的咳嗽声,她把稻种往怀里揣了揣,"等姐姐回来,定要让她瞧瞧,她带的稻种,能让多少人有饭吃。"
建章宫的铜漏刚滴过辰时三刻。
刘妧案头的《交趾奏报》摊在晨光里,最上面压着把稻穗,金黄的谷粒饱满得快要胀裂。指尖一碰,"簌簌"掉下来三粒,滚到朱砂批注的"一年三熟"四个字上。
附页的稻田测绘图上,湄公河的水网像蛛网般铺开,压着张骞旧部带回的《扶南异物志》残页,上面用墨笔歪歪扭扭写着:"稻穗垂到地,一粒抵咱三粒沉。"
侍女将暖砚推近时,砚台里的松烟墨漾起波纹,混着殿外传来的环佩声。
陈阿娇披着黛青色常服踏入,衣襟上绣着几株沉甸甸的稻穗,针脚里还沾着点新碾的米糠。她刚进门就扬手:"陛下快瞧!"手里的稻穗甩得谷粒乱飞,"交趾郡报来的'占城稻',单株结穗三百粒!昨儿让司农寺的小吏数了,数得眼都花了。"
她把稻穗往案上一拍,谷粒蹦到刘妧手背上:"卫子夫核了账,交趾现有熟地才十之一,若全开发,够养百万民!前儿蜀郡太守送信,说去年试种的占城稻,李寡妇家半亩地收了三石,够她儿子读三年书——这稻子,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!"
卫子夫扶着侍女走进,素色襦裙上绣着的暗纹稻浪沾着晨露。
她刚站定,就从袖里摸出片艾草叶:"太后,陛下,这是郁林郡女医官送来的。"叶片揉碎的清香漫开来,"她们试了三个月,用这艾草熏屋,再用麻线织密帐挡蚊子,防瘴气比喝药管用。有个医官说,她奶奶在岭南住了一辈子,就靠这法子没犯过疟疾。"
她展开一卷绢帛,上面用不同颜色标着交趾水土:"蓝线是河,绿线是可垦的荒,红线是瘴气少的地方。泛胜之博士说,山地种旱稻,河谷种水稻,就像北方种麦、南方种稻,各得其所。"绢帛角上别着张纸条,是个农妇的字迹:"我家男人去交趾看过,说那的土黑得流油,插根筷子都能发芽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