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根巨大的蟠龙金柱,支撑着高耸的穹顶,上面绘制的星辰日月,在昏暗的光线下,显得模糊不清。
而在那九十九级台阶之上的龙椅上,端坐着一个人。
夏启。
他依旧穿着那身可笑的黄金铠甲,只是头盔已经摘下,随意地扔在一旁。
散乱的斑白头发下,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。
他的双眼,不再有之前的疯狂与暴虐,只剩下一种燃尽一切后的空洞与死寂。
他没有看林风,而是怔怔地望着殿顶的藻井,仿佛在质问着那虚无缥缈的苍天。
林风就站在殿门处,没有再往前一步。
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孤独的君王,看着这个被他亲手逼入绝境的男人。
良久,夏启的嘴唇动了动,嘶哑的声音,在大殿中回响,带着一丝不甘与困惑。
“为什么?”
他没有问“你是谁”,到了这一步,他早已知道对手是谁。
他问的是“为什么”。
为什么不是那些世家大族?
为什么不是那些拥兵自重的藩王?
为什么偏偏是你,一个泥腿子出身的边军小卒,一个本该被我像蝼蚁一样捏死的存在,走到了我的面前?
林风的嘴角,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,这弧度里,没有嘲讽,只有一种跨越了两个世界的平静。
“因为,你从不曾真正看过这个天下。”
林风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诛心。
“你眼里的天下,是奏折上的数字,是地图上的疆域,是朝堂上百官的阿谀奉承。”
“你以为,天下就是这座紫禁城,就是你身下这张椅子。”
“你没看见,永宁关外的风雪里,将士们啃着冰坨一样的干粮,用血肉筑起长城。”
“你没看见,江南的田埂上,农夫们弯着腰,用汗水浇灌出你的万里江山。”
“你更没看见,上京城的街巷里,无数家庭在你的苛捐杂税下,是如何挣扎求生,易子而食。”
夏启的身子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。
“你屠戮士子,以为堵住了他们的嘴,天下便会安静。你,错了。”
林风的目光,变得锐利起来。
“你堵住的,是天下人最后一点希望。你斩断的,是你夏家最后一道护身符。”
“天子,天之子也。可你忘了,天意,即是民心。”
“民心?”
夏启的身子,猛地一震。
他缓缓地转过头,空洞的眼神,第一次聚焦在林风的脸上。
他看着这个比他年轻太多的男人,看着他那双深邃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