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悬墟的死寂被一种粘稠的绝望重新覆盖。飞升者残魂最后的泣血低语,如同冰冷的刀锋,在众人心头刻下血淋淋的真相。无相境是陷阱,是永恒的电池烙印;天道是窃贼,是饿了万年的寄生虫;律令碎片是枷锁,亦是伤敌的匕首;生机与无因果的结合,或许才是唯一的钥匙……这些信息碎片混杂着残魂消散前的悲鸣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,带来比死亡更刺骨的寒冷。
苏半夏眉心的青色光晕彻底熄灭,如同燃尽的烛芯,只留下冰冷的灰烬。她躺在无舌讼师怀中,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,霜白的长发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,仿佛一尊易碎的冰雕。冷月伏在齐不语背上,琉璃身躯上的贯穿孔洞边缘,三色光焰已微弱至近乎熄灭,只剩下几缕带着死寂寒意的烟气缓缓逸散,裂纹密布的身体冰冷而沉重。残存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,在这片法则混乱、怨念弥漫的绝地中,随时可能彻底熄灭。
五煞残部同样凄惨。血手判官靠在一块倒悬巨岩的阴影里,断笔插在身前,黯淡的血色光晕仅能勉强笼罩他自身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,半边焦黑的身体微微抽搐。无舌讼师抱着苏半夏,佝偻的身体僵硬如石,空洞的眼神失去了之前的执念,只剩下麻木的疲惫。铁面巡使拄着断剑,布满紫黑纹路的脸上肌肉紧绷,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粘稠的黑暗,浑浊的眼中交织着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摆脱这无尽痛苦的渴望。盲账房蜷缩在角落,混乱的“盲眼”茫然地望着虚空,口中无意识地念叨着崩溃的价值等式,仿佛精神已彻底迷失在混乱的法则中。聋史官则如同惊弓之鸟,双手死死捂住耳朵,身体筛糠般颤抖,那些飞升者的低语和历史的幻影似乎还在疯狂撕扯他残存的神智。
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,每一次吸入都带着陈腐的灰烬和冰冷的绝望。四周扭曲的倒悬山岩投下狰狞的阴影,沟壑中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无声流淌。之前被苏半夏生机暂时安抚的怨念鬼影,在失去了目标后,重新变得躁动不安,在远处混沌的黑暗中无声地徘徊、扭曲,空洞的眼眶偶尔扫过众人藏身的角落,散发着冰冷的恶意。死亡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,紧紧缠绕着每一个人。
沉默。
一种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的沉默,在众人之间蔓延。疲惫、伤痛、绝望,以及对那血淋淋真相的恐惧,如同沉重的枷锁,压垮了最后一丝斗志。出路在哪里?希望在哪里?在这倒悬的绝地,连死亡都显得如此荒诞而冰冷。
就在这死寂的绝望如同冰水般即将淹没所有人的意识时——
嗡!
一股极其隐晦、却又无法忽视的法则波动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在倒悬墟粘稠的空气中悄然荡漾开来。这波动并非来自某个方向,而是仿佛源自这片空间本身的“深处”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扭曲现实的特质。
紧接着,在众人前方数百丈外,一处相对开阔、由几块巨大倒悬山岩交错形成的“穹顶”之下,空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剧烈的畸变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