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海伯府·前厅
冯保一身内廷大太监的蟒袍玉带,并未落座,而是背着手站在厅中,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厅内陈设,脸上带着一丝惯有的、看不出深浅的笑意。
他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眼的小太监。
陈恪快步走入前厅,脸上已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、带着几分“强撑”精神的恭敬:“冯公公!劳您久等,失礼了!”
他微微躬身,动作间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“牵痛”。
冯保闻声转身,脸上瞬间堆起热络的笑容,快步上前虚扶一把:“哎哟我的靖海伯!快快请起!您这身子骨要紧,可千万别多礼!”他上下打量着陈恪,眼中精光一闪,口中啧啧有声:“看伯爷这气色,比前两日可好多了!皇爷在宫里还念叨呢,说靖海伯此番劳苦功高,又受了伤,定要好好静养些时日,万不可再劳神。可您瞧瞧,这满朝文武,少了您这根定海神针可不行啊!这不,皇爷今日才召您进宫议事,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和倚重!”
陈恪心中了然,冯保这番话,既是传达圣意,也是点明此次召见的分量,更是在提醒他“皇恩浩荡”。
他脸上立刻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,再次躬身,声音带着一丝“激动”的微颤:“皇恩浩荡!臣陈恪,万死难报!些许小伤,何足挂齿!能为陛下分忧,为社稷效力,乃臣之本分!公公稍待,容下官即刻随公公入宫面圣!”
他这番“感念皇恩”的姿态做得十足,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冯保身后那两个看似恭敬的小太监。
他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严嵩、徐阶或者其他势力的眼线,但他深知,在这紫禁城内外,演戏必须演全套,连自己都要骗过,才能骗过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。
精舍内,沉水香袅袅,气氛却远不如香气那般平和。
嘉靖帝依旧一身素白道袍,盘坐于云床之上,双目微阖,手中捻着一串玉珠,仿佛超然物外。
但下方肃立的几位重臣之间,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。
严嵩、徐阶、高拱、张溶、王忬等人分列两旁。
案几上摊着陈恪呈上的、由兵部初步核验过的战功册和封赏建议。
争论的焦点,正是那份“不足以说服所有人”的功劳分配。
“……石镇岳,区区一游击将军,守土有责,城破殉国,固然忠烈,然其擅开城门在先,致使军民溃散,动摇军心,此乃失职!功过相抵之下,荫一子入国子监,已是格外开恩!如何能再追封伯爵?岂非赏罚不明?”一位依附严嵩的兵科给事中率先发难,矛头直指陈恪为石镇岳请功的部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