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伸出一根手指:"一,以官府背景放贷,扰乱市井,损朝廷声誉!"
第二根手指竖起:"二,侵占库银,违规出入,视国法如无物!"
第三根手指如利剑出鞘:"三,官商勾结,沆瀣一气!"
每一声质问都像重锤砸在马德全心头。
这胖子瘫软如泥,号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
"死罪难逃。"陈恪俯身,声音突然放轻,"不如实招来,本伯可请命圣上——"他顿了顿,目光如刀般刮过马德全惨白的脸,"祸不及家人。"
知乎收藏夹《明代律法实务》自动翻开:【当主审官承诺保全犯人家属时,通常意味着犯人必死无疑】。
马德全浑身一震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。
他偷眼看向堂侧的赵贞吉,却见这位新任户部尚书正悠然品茶,仿佛眼前这场审讯与他毫无干系。
他忽然想起昨夜刑房里,那个锦衣卫百户也是这般温柔语调。
当时那人用绣春刀拍着他脸颊说:"马主事可知?诏狱有种刑法,能把人全身骨头寸寸捏碎,外表却看不出半点伤痕..."
"罪臣招!罪臣全招!"马德全突然以头抢地,号哭声撕心裂肺,"是范永魁牵的线!他说京官俸薄,带我们做点小生意..."
马德全的供词如决堤之水,将太仓银库的肮脏勾当一一揭露。
从最初的"临时周转",到后来的"坐地分赃";从小心翼翼的"小打小闹",到肆无忌惮的"空手套白狼"。
书记官的毛笔在宣纸上疾走,墨迹淋漓如血。
陈恪的目光却越过马德全,望向公堂外那株老槐树。
秋风吹过,枯叶纷纷扬扬落下,如同这个腐朽帝国飘零的良心。
陈恪退回主座,余光瞥见赵贞吉微微摇头——在这位清流重臣眼中,如今大明无官不贪的风气下,此等"小贪"确实算得上官场清流。
但陈恪要的不是区区马德全。
他目光掠过供词,停在"隆昌盛票号"五个浓墨重彩的字上。
晋商范家,八大皇商之一,历史上为满清输送情报、粮草的汉奸世家。
如今虽未投敌,但勾结官员挪用库银的勾当,与通敌卖国何异?
"画押!"
马德全抖如筛糠的手指沾了印泥,在供词按下鲜红指印。
陈恪突然一把扯过供纸,对着晨光细细查验。
"记。"陈恪突然开口,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棱,"隆昌盛票号范永魁,勾结官吏挪用官银..."
他每说一句,书记官就多记一行,墨迹渐渐连成一片黑色的网,将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罪恶一网打尽。
赵贞吉突然咳嗽一声,慈眉善目的脸上浮现意味深长的笑容:"陈侍郎,这范永魁..."
"赵部堂。"陈恪转身,绯色官袍在晨光中如血般刺目,"下官记得《大明律》有云:'官商勾结,罪加三等'。"
他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,"此案不上秤,不过四两重,可若上了秤..."目光扫过堂上诸公,"千斤都打不住。"
"来人!"陈恪转身将供词递给赵诚,声震屋瓦,"即刻查封隆昌盛票号,缉拿范永魁到案!"
赵贞吉意味深长的看着陈恪,他终于明白陈恪真正要钓的大鱼是谁——这杆秤,终究要称出一千斤的罪孽!
秋风穿堂而过,卷着供纸哗啦作响。
陈恪负手望向院外渐高的日头,这大明天下的蠹蠹虫,他要一条条揪出来,碾死在曙光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