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琛走到车床边,打开工作灯。
昏黄的光晕瞬间将车床区域照亮,也将她和张煜笼罩其中。
她放下记录板,从旧帆布工具包里拿出动平衡检测仪的读数记录和一沓计算稿。
她微微俯身,工装勾勒出少女柔韧而专注的背脊线条。
袖口挽到手肘,露出两截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莹润白皙的小臂。
“复验数据,”她指着稿上一组跳动的数字,声音在空旷死寂中带着金属般的回响,清晰得有些瘆人,“Y轴偏移量超差0.008克毫米。”
她说话时并未抬头,侧脸线条在昏黄光线下清冷专注,一缕碎发垂落颊边,被灯光染上柔和的暖金。
“结合主轴材料密度分布不均的检测报告,初步判断是粗车阶段的应力释放导致局部微变形。”她的分析精准冰冷,如同解剖一具金属的尸体。
张煜靠近一步,鼻尖几乎能触到她发梢的微凉和白玉兰的冷香。
他看向她指尖那组微小的数字,在冰冷的金属世界,它们就是致命的偏差。
车间特有的、深入骨髓的寒意包裹着他,而陈琛身上散发的清冽洁净感,却像黑暗中唯一稳定的光源,形成一种令人不由自主靠近的磁力。
他注意到她握着圆珠笔的右手,虎口附近和食指指节处,沾着几点新鲜的、尚未完全干涸的深黑色机油污迹。
那污迹在白瓷般细腻的肌肤上格外刺目,像雪地上的墨点,又像某种隐秘的勋章,带着与这钢铁世界血脉相连的、惊心动魄的魅惑。
“0.008……需要重新精车吗?”他下意识地问,声音在空旷中显得单薄。
陈琛抬起头。
镜片后的目光在昏黄光晕中准确捕捉他的眼睛,深邃如古井,清晰地映出他略显不安的轮廓。
“风险过大。”她答得干脆,指尖圆珠笔在稿上虚点,“精车可能诱发新的应力变形。最优解是配重修正。”
她的目光沉静无波,仿佛在陈述宇宙的某个基本法则,“绝对的平衡是理想,可实现的平衡是计算。”
一缕带着薄荷牙膏清香的气息,随着她的话语拂过张煜的脸颊。
张煜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专注脸庞,颈侧那粒在昏黄光线下红得惊心的朱砂痣,昨夜她覆在自己手腕上那微凉稳定的触感再次回现。
车间冰冷死寂,她却像一块温润的寒玉,散发着属于精密世界的、令人心安的秩序暖意。
“怎么做?”他低声问。
陈琛不再言语,放下圆珠笔,从工具包里拿出一副半旧的白色棉纱手套,利落地戴上。
手套略显宽大,衬得她手腕更加纤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