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已深沉,北风如刀,呼啸着掠过连绵的军营,吹得牛皮帐幕猎猎作响,仿佛无数看不见的手在撕扯着这黑夜。刘璟独坐中军大帐,一盏青铜油灯在案几上摇曳不定,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,投在帐壁上如同一个沉思的巨人。
他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,指尖在敕勒北坡的位置反复摩挲,眉头紧锁成一个"川"字。白日里战场上厮杀声、马嘶声、刀剑相击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。那一具具倒下的尸体,有敌人的,也有自己将士的,在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"还有二十七万大军啊..."刘璟喃喃自语,声音低沉得几乎被帐外的风声淹没。他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,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。今日虽胜,却只是小胜。柔然人像草原上的狼群,受伤后只会更加凶残。他想起白日战场上那些悍不畏死的金帐卫士,他们冲锋时的嚎叫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。
"汉王,您该休息了。"亲兵刘桃枝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肉粥。
刘璟摇摇头,目光没有离开地图:"放那儿吧。将士们都在风雪中露宿,我怎能安睡?"
刘桃枝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,将粥碗轻轻放在案几边缘不易碰倒的位置。他正要退出,刘璟忽然开口:"今日伤亡统计出来了吗?"
"回汉王,初步统计阵亡一千七百余人,重伤两千余..."刘桃枝声音越来越低。
刘璟的手指在地图上微微颤抖,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是别人的儿子、丈夫、父亲。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胸口的闷痛:"战后抚恤金加倍发放,务必送到家属手中。重伤者..."他顿了顿,"把我的医官先派去伤兵营。"
"汉王!"刘桃枝惊呼道。
"执行命令。"刘璟语气不容置疑。
帐外传来铠甲碰撞的声响,亲卫恭敬地通禀:"汉王,军师长孙俭求见。"
"快请。"刘璟放下地图,揉了揉发酸的眼睛。长孙俭是他最信任的谋士,深夜来访必有要事。
帐帘掀起,长孙俭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,他行礼时,刘璟注意到他手指上还沾着墨迹,指甲缝里藏着朱砂的红色,显然刚从案牍中抽身。
"军师深夜来访,必有所得。"刘璟示意他坐下,亲自斟了一杯热茶推过去。茶汤在杯中荡漾,映出两人疲惫的面容。
长孙俭接过茶盏,热气氤氲中他的眼睛更亮了:"汉王明鉴。今日战后,臣仔细察看了战场痕迹,又询问了俘虏,发现一件有趣的事。"他啜了一口茶,被烫得微微皱眉,却舍不得放下这难得的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