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哈哈——哈——!”
刺耳的、非人的狂笑从树身内部炸开!不再是少女的清冷,而是混杂了无数音调的癫狂合奏——有伯陵的讥诮,有野兽的嘶吼,甚至隐约夹杂着……青娥绝望的呜咽!树干被斧劈开的巨大创口边缘,淡金色的胶质愈合物质不再安静生长,而是疯狂地沸腾、冒泡!每一个气泡破裂,都喷溅出一小团粘稠的琥珀色汁液。这些汁液并未落地,而是在空中迅速拉伸、变形,凝结成一张张扭曲的脸孔!
伯陵的脸占据多数,表情各异:有的在无声狂笑,露出森白的牙齿;有的痛苦地扭曲,仿佛正被无形的力量撕扯;有的则充满怨毒,熔融琉璃质的眼球死死“钉”着吴刚。它们悬浮在斧痕周围,如同一个由恶意组成的、无声旋转的星环。创口深处,更多的汁液涌出,这一次,它们没有凝结成脸,而是汇聚、拉伸,在粗糙的树皮上勾勒出……一个女人的嘴唇轮廓!
那嘴唇饱满、丰润,甚至带着一丝记忆中熟悉的、让吴刚心碎的弧度。树皮的木质纹理巧妙地模拟出唇纹的细腻感。它缓缓开合,没有声音发出,但吴刚“听”得清清楚楚,那声音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里,带着青娥的声线,却浸透了桂树那冰冷的、刻骨的恶毒:
“看我愈合……” 那嘴唇优雅地翕动着,吐出毒液般的字句,“滋啦……滋啦……” 伴随着话语,斧痕边缘的金色胶质疯狂蠕动,愈合的速度肉眼可见地飙升,新生的树皮闪烁着油腻的光泽。“……快不快?滋啦……滋啦……像不像……” 嘴唇的弧度加深,形成一个极致残忍的微笑,“……像不像你妻子……在别人怀中……滋啦……重获新生时的……欢愉?”
“住口——!!!” 吴刚的理智彻底崩断。那不是怒吼,是灵魂被撕裂的尖啸。他丢开石斧,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,赤红着双眼,用血肉模糊的拳头疯狂地砸向那张用树皮和毒液构成的嘴唇!骨节撞击坚硬的木质,发出沉闷的碎裂声,粘稠的树汁混合着他自己的鲜血飞溅开来,染红了他扭曲的面容和灰白的月壤。
拳头砸下的地方,树皮微微凹陷,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反弹愈合。那张嘴唇甚至在他拳头的间隙,依旧清晰地模拟着开合,无声地重复着那个摧毁一切的句子:“……在别人怀中……重生……”
每一拳都带来手臂上蛛网裂痕的灼痛加剧,每一次愈合都伴随着树身深处那混杂着青娥呜咽的狂笑。极致的愤怒燃烧到顶点,却撞上了一堵名为“永恒徒劳”的绝望之墙。吴刚的力量终于耗尽。他双膝一软,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月壤上,额头抵着那冰冷、布满粘液和血污的树干。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眼眶的堤坝,不是泪,是混合着血丝的、滚烫的屈辱与绝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