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道内的石阶覆着青黑色苔藓,沈予乔握着琉璃镜的手悬在石壁上方,冷光映出牡丹纹的阴刻线条里渗着暗红——那是经年累月的血渍。李偃飞的刀柄蹭过石壁,金属与岩石摩擦出刺耳声响,惊起几只蛰伏的蝙蝠,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祭坛,在十二具石棺上投下晃动的阴影。
“《鲁班经》里说‘改门向者必藏阴私’,”沈予乔的鞋底碾碎石阶上的虫蜕,腐臭混着潮气扑面而来,“监狱后厨的灶台暗合‘离卦方位’,难怪典狱长要把密道入口设在那里。”他忽然驻足,琉璃镜的光斑落在中央祭坛的石棺群上——十二具石棺呈圆形排列,每具棺盖上的官署名称都用金线嵌边,“右威卫”“节度使府”的字样已斑驳,但“尚宫局”三字仍清晰可辨。
李偃飞的指尖划过“尚宫局”棺盖边缘,触感异样。他抽出腰间短刀撬动,棺盖与棺身的缝隙间竟滑落几缕发丝,缠绕着半片褪色的绢花。“是女人的东西。”他皱眉将绢花递给沈予乔,后者对着琉璃镜细看,花瓣上的泥渍里竟混着金粉——与柳如烟指甲缝中的“金缕甲”碎屑如出一辙。
“先查血迹。”沈予乔强压心头震动,将琉璃镜对准石棺缝隙。冷光扫过之处,暗褐色的血痕在镜面上显形,呈现出喷溅状的纹路。他取出银针依次刺入石缝,针体在接触血迹时发出轻微的“滋滋”声:“至少五种血型,死亡时间间隔半年以上。这些石棺不是摆设,是……”
“是处决场。”李偃飞接话,目光落在地宫角落的青铜模具上。七八个铸币模具叠放在一起,最上层的模具凹槽里还卡着半枚未完成的铜钱,边缘的牡丹纹与更夫案中的凶器完全一致。他蹲下身,模具底部的“宝泉局”刻痕已被磨平,取而代之的是模糊的私铸印记,“法场换铜钱的戏码,原来母模藏在这儿。”
沈予乔忽然低呼一声。他正在检查最深处的石棺,棺内干尸穿着五品官服,腰间玉牌刻着“孙德贵”,但胸骨处的补丁针脚杂乱,明显是死后缝补上去的。“耻骨联合面的磨损程度显示,死者年龄在三十八到四十岁之间,”沈予乔掀开干尸袖口,腕骨处有陈旧的鞭伤,“而档案里的孙德贵退休时登记六十岁,且从未有过外伤记录。”
李偃飞的手指扣在石棺边缘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三年前孙德贵“因病致仕”,新典狱长上任后,监狱里的囚徒失踪案陡然增多——现在看来,真正的孙德贵早成了棺中枯骨,冒名顶替者正是利用地宫的密道,将囚徒从监狱后厨直接送入地宫,要么处决后毁尸灭迹,要么通过铸币模具伪造身份,推入法场充当替死鬼。
“看棺盖内侧。”沈予乔突然指向干尸头顶的石板。李偃飞凑近时,才发现棺盖内侧用朱砂画着复杂的星图,十二颗主星对应着十二具石棺的位置,而“尚宫局”棺盖的星位旁,密密麻麻刻着数十个名字,每个名字后都跟着一串数字——像是价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