允王太清楚元韫浓这句话是在说什么了,换只手,无异于是在说剁下这只连玉玺都握不住的手。
可是这样,裴令仪依然说元韫浓柔弱。
“父皇和母后待朕很严苛,朕那时候总是那么想。”少帝笑了笑,“朝臣们时常说父皇母后暴戾,但他们也很好。”
元韫浓养蚕缫丝,轻徭薄赋,裴令仪冬日施粥,抚恤孤苦。
元韫浓对于女子总会多一分耐心,会多提携女官,宫娥彩女,皆感其恩。
他偶尔翻到元韫浓留下的折子,看到批注的“减赋三成”时也会想,元韫浓是多复杂的一个人。
少帝顿了顿,他问:“舅父觉得,父皇和母后关系好吗?”
元彻回沉默了。
他实在是无法给出回答。
因为他觉得爱,但爱是这样的吗?可恨也不是这样的。
所以很奇怪,太奇怪了。
史书上写他们恩爱两不疑,那不是真的。但是写他们相看两生厌,那个不是真的。
他们风雨同舟过,比谁都默契,这种亲密超越了血缘,是共同的联盟,连理共生的菩提树。
可他们也是咫尺天涯的孤岛,隔海相望。
两个那么相似的人,中间又隔了那么多东西,真的可以那么毫无芥蒂地相爱吗?
“舅父无法给出答案吧?那就说明舅父也不知道。”少帝道,“朕却觉得父皇和母后是恩爱的。”
因为他见过了太多的细节。
他见过角落里裴令仪夜深难寐时,元韫浓为其誊抄的药方。
结尾时元韫浓会戏谑地写——龙骨三钱配远志,夷北凉则陛下眠矣。
这一番调笑才让人惊觉原来是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鼾睡。
而裴令仪在背面写——皇后安则天下安也。
如果这也不能算是帝后情深,那少帝也找不出什么更能表明他心中帝后之间日月同空的象征了。
他道:“父皇曾对朕说,你母后要操刀,那裴氏就得是镇得住江山的刀。但握刀的手不能沾血,脏活累活,都别让她去做。”
元彻回惊异地看向少帝。
他不知道裴令仪说过这样的话。
如果说裴令仪真那么说过,那么意味就不一样了。
尽管宫中宫外传言纷纷,说这江山一半姓裴,一半姓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