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静娴突然低笑出声。这笑法是她偷师胤礽的,三分讥诮裹着七分狠戾:"马大人不妨问问桑额,他书中'以沙压浪'之法,是用多少灾民的命填出来的?"腹中绞痛在此刻攀至顶峰,她恍惚看见毓庆宫飞檐上蹲着的铜鎏金嘲风兽——昨夜胤礽扮作太子妃来送密信时,那神兽正沐着月光。
乾清门轰然洞开的风声里,她听到康熙起身时玉带钩碰撞的脆响。剧痛撕开记忆的封印,那具被胤礽调教得宜的身体突然自行开口:"传粘竿处!即刻锁拿......"尾音化作喉间涌出的黑血,溅在御案摊开的《漕运图说》上,正落在标注"淮安府"的朱砂圈内。
"护驾!"梁九功尖利的嗓音刺破云霄。石静娴在侍卫刀光中蜷缩成团,指尖却死死抠住地砖缝隙。她想起三日前胤礽腹痛时蜷在锦被里的模样,那时他咬着她的耳朵说:"若有一日你在御前发作,定要选对手最松懈的时辰......"
混乱中有温热的掌心贴上她后颈。石静娴在血腥味中嗅到熟悉的沉水香——是胤礽扮作太子妃混进来了。他广袖下的手指正按在她颈侧穴位,力道精准得仿佛丈量过千百具尸体。
"殿下忍忍。"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,"那碗茯苓糕里的钩吻毒,臣妾已找到解药了。"尾音带着太子妃该有的颤栗,按穴的手指却稳如他昔日挽弓射雕时。
石静娴在眩晕中咧开染血的唇。这才是她的胤礽,能把月事痛演成红颜薄命,也能在滔天权势前为她剖出一条生路。她借着搀扶的力道起身,袖中滑落的翡翠压襟正滚到康熙靴边。
"儿臣请旨,"她抹去嘴角血痕,眼底火光灼得九卿尽低头,"重开淮安府粮仓,活人,比死人更适合当证人。"
暮春的风穿过殿门,吹散梁间积年的沉檀香。康熙俯身拾起那枚压襟,龙纹暗扣里夹着的,赫然是石静娴模仿胤礽笔迹写就的《治河十策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