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元历1492年,东海,风车村外三公里的红树林。
咸腥的海风卷着碎雨砸在脸上,唐鹤童猛地睁开眼时,喉管里还卡着半口带着铁锈味的海水。他下意识地屈起膝盖绷紧腰腹,脊椎像被拧动的发条般爆发出寸劲,整个人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从淤泥里弹起,双脚落地时脚尖内扣呈子午桩,右手已经扣住了后腰——那里本该别着三枚透骨钉,此刻却只有潮湿的粗麻布摩擦皮肤的触感。
“操。”
低骂声被风雨撕碎的瞬间,眼角余光瞥见三米外树干后闪过的黑影。唐鹤童几乎是凭着本能拧身,左肩在前右肩在后拧成个麻花状,这是唐门“闪身”的起手式,能在零点三秒内横向滑出丈许距离。可动作做了一半却猛地一顿,右腿膝盖传来针扎似的刺痛,低头才发现裤管早已被礁石划烂,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着血泡。
“不是中了丹噬吗……”
混乱的记忆碎片像被揉皱的纸团塞进脑海。最后的画面是龙虎山天师府的白玉台阶,自己攥着那枚用师父心头血炼的解毒丹,眼睁睁看着丹毒顺着指缝爬上来,皮肤先是发青再转黑,最后连视线都被墨色吞没。那种五脏六腑被强酸腐蚀的剧痛,绝不是现在这点皮肉伤能比的。
“喂!那边的家伙!还活着吗?”
粗犷的呼喊声从斜后方传来,伴随着木桨拍打水面的声音。唐鹤童猛地转头,暴雨中看见一艘破烂的小渔船正卡在红树林的根系之间,船头站着个赤裸上身的壮汉,古铜色的肌肉上爬满刀疤,手里举着个铁皮喇叭似的东西。
更让他在意的是船舷边挂着的网兜,里面装着几尾足有半人高的银色怪鱼,尖牙外露的嘴里还在吐着泡泡。
“这是……什么鬼地方?”
唐门的吐纳术下意识运转起来,丹田气海却空空如也,只有微弱的气血在经脉里流动。唐鹤童皱紧眉头,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伴随自己二十年的内息消失得无影无踪,就像被抽干了水的河床。这种感觉比中丹噬还要荒谬——一个唐门弟子没了内息,跟被拔了毒牙的蛇有什么区别?
“别发呆啊!浪要来了!”壮汉的吼声再次响起,这时候唐鹤童才注意到海水正在异常地退去,远处的海平面像被巨兽啃了一口,露出大片黑色的礁石群,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。
他曾在师父的古籍里见过“海啸”的记载,但眼前这景象显然更诡异。退潮的速度快得不像自然现象,裸露的海床上甚至还在蠕动着些暗红色的软体生物,被雨水一浇就发出滋滋的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