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归汤熬好时,月光已经爬上窗棂,照在水培莲的花瓣上,晶莹得像块浸了水的玉。苏瑶舀出两碗汤,递了一碗给林小婉,苦香在两人之间漫开,咽下后,舌尖却泛起淡淡的甘。“这就是莲教给我们的,” 她望着窗外的月光,声音轻得像花瓣落地,“知道哪里该藏着,哪里该露着,在淤泥里扎得深,在清水里开得净,日子才能熬出滋味。”
林小婉指尖的红绳余温还没散尽,灶台上的水汽已漫成薄薄的雾,把药柜上的玉雪莲摆件晕成团朦胧的白。她望着那团白,忽然清晰地想起张奶奶踩在木盆里的模样 —— 青灰色的淤泥没到膝盖,木盆晃动时溅起的泥点落在她蓝布裤上,像缀了些暗褐色的星子,可她手里的莲蓬却绿得发亮,莲子剥出来时,莹白得能映出人影。
“张奶奶说,摘莲蓬得顺着茎摸,不能硬拽。” 林小婉的声音带着点水汽,“茎上的细刺会扎手,但你对它轻些,它就肯把最饱满的籽儿给你。” 苏瑶正用银铲撇去药汤上的浮沫,闻言笑了笑:“行医也这样,你对病者心诚,病气就肯跟你走。” 银铲上的红绳轻轻晃,扫过药罐的边缘,发出细弱的响,像在应和这话。
去年夏末的那场雨,张奶奶家的莲池涨了水,好些莲蓬被淹在浑水里。林小婉跟着苏瑶去帮忙时,看见张奶奶跪在池边,伸手在泥水里摸索,指尖被莲茎的刺划得全是小血珠。“这些籽儿泡久了会烂的。” 老人的声音带着喘,手里却紧紧攥着把刚摘的莲蓬,“它们在泥里长了半年,不能就这么烂了。” 后来那些救回来的莲子,被张奶奶分给了邻里,林小婉家药圃角落里的那丛野莲,就是用其中一粒种活的。
“你看那野莲,” 苏瑶忽然朝窗外扬了扬下巴,月光下,石缝里的莲花开得正好,花瓣上还沾着白天的尘土,却半点不掩清丽,“长在最糙的地方,开得最净。” 她往药汤里加了把晒干的蒲公英,白色的绒毛在汤里打着旋,“就像张奶奶,一辈子守着那池莲,见多了生老病死,心却比谁都透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