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片落在林小婉的发间,她却不觉得冷。那半粒籽在槽边颤得更厉害了,壳上的碾痕里忽然渗出点细碎的白,是藏了三十年的粉吗?还是它在时光里结出的新希望?她想起苏瑶说的,去年在鹰嘴崖见到的雪莲林,每株的根须上都缠着铜绿色的碎末,想来是当年的药碾粉末被风雪带到了山上,在土里发了芽。
碾轮转动的声音渐渐轻了,师祖爷的身影在月光里慢慢淡去,只剩碾槽里的星麦纹还亮着,像谁在铜上刻了片银河。林小婉把那半粒籽捡起来,发现它的碾痕里竟沾了点新鲜的铜屑 —— 是方才跟着碾轮转了圈吗?她把籽贴在鼻尖,闻到股清苦的香,混着铜的腥、雪的凉、还有自己掌心的暖,像把所有的时光都揉在了一起。
雪还在下,药圃的土包已经成了个圆滚滚的雪堆,埋玉屑的地方微微隆起,像大地在怀里藏了个秘密。林小婉把籽放回锦袋,系绳时特意让星麦纹玉屑贴着它,指尖能感受到两者相触时的微颤,像两粒种子在互相点头。她知道,这半粒籽不会再孤单了,等到开春,它会和那些玉屑一起,在冻土下顺着星麦纹的指引,找到师祖爷说的 “根”,而新的希望,定会从那些被碾碎又被记起的时光里,慢慢长出来,带着雪的清,药的香,人的暖,在终南山的风里,开出最懂得等待的花。苏瑶捏着那半粒雪莲籽的指尖泛着薄红,皱纹里的光比窗台上的月光更亮。瓷碗里的清水正慢慢渗进籽壳的裂缝,原本发黑的壳竟透出点浅绿,像枯木里钻出的新苗。“当时我和你师祖爷都以为它早成了死物。” 她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月牙形的碾痕,三十年的时光竟没磨平那道疤,反而让裂痕成了养分的通道,“泡到第七天,壳尖忽然冒出点白,像婴儿刚探出的牙,嫩得让人不敢碰。”
林小婉凑过去看时,果然见籽壳裂得更开了,嫩白的芽尖顶着层透明的膜,膜上还沾着点铜锈 —— 想来是从碾痕深处带出来的。她忽然觉得这半粒籽在使劲,每道纹路都在往外鼓,像要把三十年的委屈、三十年的等待,都化作顶破壳的力气。“它怎么就不肯死呢?” 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到那点嫩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