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瑶端起茶杯,抿了口温热的枸杞茶。茶汤滑过喉咙时带着微甜,玉雪莲的影子在舌尖漾开淡淡的凉,像含了片刚从雪地里采的薄荷。她知道,那土包里的玉屑定是醒着的,在冻土下听着雪落的声,听着林小婉夜里来看望时的脚步,听着药圃里草木悄悄生长的梦。等到开春雪化,它们便会牵着雪莲芽的根须,把这些日子攒下的暖,都酿成花里的香。
苏瑶的茶匙在杯里轻轻搅着,枸杞沉下去又浮起来,红亮的果子擦过杯底的玉雪莲纹,像给冰清玉洁的花瓣点了几颗胭脂。“你师祖爷当年在药碾子上刻星麦纹,说这样碾出来的种子,发芽时根须会顺着纹路长。” 她的声音混着茶汤的热气漫开来,带着点回忆的温度,“那时谁信呢?山里的老药农都说他瞎折腾,药碾子是用来碎药的,哪能当刻盘用。”
茶匙碰到杯壁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,像去年林小婉在碾槽里磨玉屑时的动静。苏瑶的目光越过缭绕的水汽,落在药柜最上层 —— 那只黄铜药碾就摆在樟木箱旁边,碾轮上的铜锈被磨得斑驳,露出底下锃亮的铜色,像老人脸上被岁月擦亮的皱纹。碾槽里的星麦纹虽被磨得浅淡,却仍能看出麦芒的弧度,是师祖爷当年用刻刀一点一点凿出来的,槽底还留着深浅不一的凿痕,像串没说出口的话。
“你瞧那儿。” 苏瑶朝药柜努了努嘴,林小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果然在碾槽边缘发现了几粒玉屑。最大的那粒卡在星麦纹的沟壑里,青白色的,正是苏瑶说带着 “老性子” 的那块边角料,想来是前日磨玉时不小心蹭进去的。玉屑与铜锈相衬,倒像给苍老的药碾别了枚小巧的玉饰,添了几分鲜活气。
“他那时总说,万物的纹路都是通的。” 苏瑶放下茶匙,指尖在杯沿画着圈,“药碾子的纹,种子的根,人的心思,到最后都会缠成一股绳。” 她想起师祖爷碾药时的模样,老人总爱在月光下推碾轮,黄铜碾子在石台上转着圈,发出吱呀的声响,星麦纹里的药粉被磨得极细,在月光里像流动的银沙。“第二年收麦时,他蹲在地里扒开土,根须真在土里织出碾子上的花纹,穗子沉得压弯了秆,脱粒时麦粒上都带着淡淡的星麦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