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猫从榻上跳下来,尾巴扫过竹筛的边缘,带起一阵艾绒飞絮。它凑到小师妹脚边,用脑袋蹭着她的裤腿,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,像在附和张思贞的话。小师妹想起这只猫刚到药堂时,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是张思贞每天用艾绒垫在它窝里,才慢慢养得圆滚滚的。
“艾绒要晒足二十四个太阳。” 张思贞指着院里的晒架,那里还摊着新收的艾草,“阴雨天晒的不行,潮乎乎的揉不出细绒,烧起来还会噼啪响,烫得人皱眉。” 她捻起一小撮艾绒凑到鼻尖闻,“你闻这味,纯纯的草木香,没有杂味,才算是好绒。”
小师妹学着她的样子闻了闻,艾绒的香气里混着点阳光晒过的暖,还有丝不易察觉的甘味,不像生艾草那样冲。她忽然想起苏瑶用艾绒灸关元穴,烟雾盘旋着往上走,落在皮肤上温温的,不像火烫那样灼人,倒像有只温暖的手在轻轻按着。
“当年我学揉艾绒,揉断了三根竹筛。” 张思贞拿起根新的竹筛,边缘还带着竹篾的清香,“总嫌慢,想使劲揉快些,结果艾绒全缠在篾条上,像团乱麻。” 她望着小师妹手里渐渐成形的艾绒,“你看你这手法,比我当年稳多了,像春雨润田,不慌不忙的。”
药猫跳上竹筛边,用爪子拨弄着一根调皮的艾绒,惹得张思贞笑着拍它的爪子:“馋猫,这可不是给你玩的,是给李奶奶灸膝盖用的。” 李奶奶的老寒腿犯了,每年都要来药堂讨些艾绒回去,说张思贞揉的艾绒 “暖得能渗到骨头缝里”。
小师妹的指尖沾了些艾绒的碎屑,褐色的纤维贴在皮肤上,像落了层细雪。她看着竹筛里渐渐堆起的艾绒,忽然觉得这些细碎的纤维里,藏着和那根毫针一样的秘密 —— 都要经得住时光的打磨,都要带着人心的温度,才能在需要的时候,透出最妥帖的暖意。
檐下的铜铃被风撞得叮铃响,艾绒的飞絮顺着风势飘出竹筛,有的落在案上的耳穴图上,有的粘在那根毫针的锦袋上。张思贞把揉好的艾绒装进布包里,沉甸甸的一包,像装了整个秋天的阳光。“等这包艾绒用在病人身上,你就知道了。” 她递给小师妹一根艾条,是用新揉的艾绒卷的,“好东西,总要慢慢等,慢慢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