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和堂的雕花木门被推开时,檐角铜铃惊醒了许曼婷的浅眠。她拢了拢素色旗袍的立领,看着门外停着的黑色福特轿车。车漆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像条蛰伏的毒蛇。
"许小姐,特派员请您去听雨轩喝早茶。"副官靴跟并拢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,他手中烫金请柬泛着龙涎香的气味,落款处"周世昌"三个字力透纸背。许曼婷的指甲在"昌"字最后一竖上刮过,墨迹晕开的刹那,她想起昨夜王振华警服上的血迹——那是城南码头暴动时染上的,警局档案室失火,三箱禁药案卷宗化成了灰。
听雨轩二层的雕花窗半开着,许曼婷数着檀木台阶上的祥云纹。到第九阶时,她听见楼上传来青瓷盖碗轻碰的脆响,混着周世昌特有的吴侬软语:"许小姐是聪明人,令尊留下的《青囊秘要》,当真是本药典?"
"周特派员说笑了。"许曼婷将茶盏转了三转,碧螺春的雾气氤氲了镜片,"春和堂上月刚捐了三百斤止血散给城防军,药方都在省府备过案的。"她的尾指在桌下摩挲着翡翠镯子,那是今晨王振华翻墙送来的——镯子内圈新刻的"丙寅年三月初七",正是海关总长遇刺的日子。
楼梯突然传来军靴声。许曼婷的茶匙在碗沿轻敲两下,楼下卖报童立刻扯着嗓子喊:"号外!海关缉私队查获走私云土三千斤!"周世昌的瞳孔猛地收缩,这是他今早刚压下的消息。
"许小姐好手段。"他摘下金丝眼镜,镜腿在桌面敲出摩斯密码的节奏,"听说警察厅王队长昨夜在码头受了伤?"话音未落,窗外忽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响。许曼婷透过茶雾,看见王振华从吉普车副驾下来,警服前襟渗着新鲜的血迹,右手却稳稳按在配枪上。
"卑职来迟了。"王振华行礼时,许曼婷看见他后颈新添的抓痕——是她昨夜在码头仓库与他争执时留下的。当时他死死扣着那箱即将焚毁的账册,说省府有人要保周世昌。"码头暴徒已经招供,这是口供。"牛皮纸袋扔在茶案上,惊起几片茶叶。
周世昌的指尖在纸袋上顿了顿,突然笑道:"王队长可知,今早警局接到举报,说春和堂药材里掺了鸦片膏?"他身后的副官适时递上检验报告,日期却是半年前的。许曼婷的镯子滑到腕骨处,冰凉的温度让她想起父亲投井那夜,井水里漂浮的也是这样的公文。
"周特派员怕是记岔了。"王振华突然掏出配枪拍在桌上,黄铜弹壳滚落到许曼婷脚边,"上月查封的云土,化验科说是滇南新货。"他染血的袖口露出半截纱布,许曼婷闻到了熟悉的金创药味——是她亲手调的方子,掺了双倍冰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