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未落,对街突然传来声吆喝:“两位掌柜的,给您二位留了坛老烧!”小酒馆的贺掌柜正倚着门框摘幌子,棉门帘掀动间飘出醋花生和卤肉的香气。
两人进入小酒馆时,一位客人的烟袋锅子正在八仙桌上磕出火星。“瞅见没?”他扯过《实报》指点着油墨未干的头条,“法币又改版了,这回印着蒋总统的头像比上个月胖三圈!”
“要我说,该印个秤盘子!”穿香云纱的绸缎店老板啐着瓜子皮,“最近几天二百万元也就买斤棒子面,赶明儿能直接拿钞票糊墙。”
柜台后的老贺突然压低嗓子:“听说西直门黑市......”话音被门帘外侦缉队的皮靴声掐断。蔡全无慢悠悠抿着莲花白,指尖在桌下比了个"三",这是今早新打点的孝敬钱数。
李天佑望着墙上泛黄的《醉八仙》,画中蓝采和的花篮里不知被谁用煤灰添了几枚铜钱。贺永强过来上小菜时,他顺手把包着驴打滚的油纸塞进对方围裙,这是贺永强私下托李天佑买的,贺掌柜管的严,总说这些零嘴儿点心的浪费,败家子儿才吃呢。
贺永强麻利地收拾了张靠窗的方桌,青石板地面还汪着方才洒的酒渍。忽听得门帘哗啦一响,牛爷的杭纺长衫带着槐花香扫进来。
“嘿,赶的早不如赶的巧!”牛爷把玳瑁眼镜往额顶一推,露出底下两道寿眉,朝李天佑他们走来,“掌柜的,温三壶莲花白,切盘酱肘子,再来碟开花豆!”
柜台后头的贺掌柜应声探出头,瞅着油围裙上陈年的酱油嘎巴又厚了一层:“牛爷吉祥!刚到的保定驴肉,给您留了副驴三件......”
“得嘞,那就上上来吧。”牛爷大马金刀的往条凳上一坐,翡翠扳指磕得桌面当当响,“昨儿广和楼的戏瞧见没?谭小培那出《定军山》,'这一封书信来得巧'那句拖腔......”他捏着嗓子学了个花腔,惊得邻桌穿长衫的先生直捂耳朵。
跑堂的贺永强端着酒菜过来,蓝边粗瓷碟在桌上摆出个品字形:“您几位慢用!”酱肘子颤巍巍泛着油光,蔡全无拿筷子尖挑了一根小酒馆秘制咸菜,突然压低嗓子问:“听说东四牌楼粮铺的老周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