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愿为塞上雪,护得江南春。”
塞外风雪中,裴淮安接过亲兵递来的漆盒。打开瞬间怔在原地——盒中玉雕的江南微景里,小桥上的红衣女子执伞回眸,桥下流水刻着"平安"二字。附笺上是林如的笔迹:"江南的春天很美,但塞上的雪更值得守护。"
远处传来孩童嬉闹声,他转身望见中原商队正在分发花灯。最前头的小女孩踮脚将莲花灯挂上旗杆,眉目间依稀故人模样。
风卷起他空荡的衣袖,怀中的竹叶沙沙作响。星河垂落时,整个漠北军营突然升起千百盏天灯,每一盏都画着傲雪红梅。
裴淮安在第七次击退北狄夜袭后,终于收到了那封辗转半年的信。信匣里除了盖着丞相私印的公文,还夹着一枝风干的素心腊梅。亲兵说,腊梅是丞相夫人亲手晒的。
他站在烽火台顶,看月光漫过沙丘。缺了左臂的身体在朔风中有些失衡,却不妨碍他用残存的右手解开缠着红绳的竹筒——这是林如大婚那年,他埋在桃树下的旧物。
竹片上的字迹被摩挲得模糊,仍能辨出那句"待君南归日,共饮青梅酒"。那是承平三年上巳节,林如蹲在溪边浣剑时随口说的。十六岁的裴淮安偷偷刻了整夜,最终却将竹筒塞进将军府后厨的柴堆。
"报——"斥候的喊声撕裂寂静,"三十里外发现北狄主力!"
裴淮安将腊梅别在胸甲内侧,残袖在风中猎猎如旗。他望着东南方向笑了笑,忽然想起今晨巡视伤兵营时,那个被毒箭所伤的少年也戴着刻"昭"字的护身符。
子时整,三千轻骑顶着暴雪突袭敌营。裴淮安的斩马刀卷了刃,就抢过狼牙棒继续冲锋。当他的战马被长矛刺穿时,怀中的腊梅正巧跌进血泊,雪白花瓣瞬间浸透成胭脂色。
林如接到阵亡文书那日,长安落了今冬第一场雪。她抱着襁褓中的女儿站在城楼上,看驿道尽头缓缓驶来覆着白幡的灵车。
"裴将军临终前攥着这个。"副将呈上染血的竹筒,"他说...说江南的春天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