腐朽的金属气息混杂着某种甜腻的有机溶液味道,沉甸甸地压在陆九溟的鼻腔深处。他落脚处并非坚硬的地面,而是某种弹性、带着微弱搏动的活体组织,覆盖着厚厚的、粘稠的菌毯。放眼望去,这座沉眠于地心深处的基因文明遗迹,与其说是城市,不如说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生物体内部。
巨大的穹顶并非岩石构筑,而是无数半透明的生物膜层层叠叠交织而成,其上流淌着幽蓝色的生物冷光,勾勒出繁复到令人眼晕的回路——那并非装饰,而是某种超乎想象的活体能量矩阵,仍在极其缓慢地脉动,如同一个沉睡巨兽的心跳。脚下黏滑的“地面”深处,隐约可见粗壮的、搏动着的“管道”,输送着不知名的粘稠液体,发出沉闷的咕噜声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类似基因库的冰冷气息,混杂着有机质腐败的微酸。
沈青蝉的霜魂剑悬浮在她身侧,剑尖吞吐着凝练如实质的寒芒,警惕地扫视着四周。她指尖拂过一根从穹顶垂落的、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生物纤维束,剑灵的本源灵觉让她捕捉到其中深藏的、令人灵魂颤栗的悲鸣。“此地…非死非生,”她的声音比剑锋更冷,“是无数意识的囚笼,是名为‘永恒’的刑场。”
齐墨蹲伏在地,他那只经过机械化改造的义眼瞳孔深处,细密的红色数据流瀑布般刷过,扫描着脚下搏动的组织。他用力撕开一小块覆盖的菌毯,露出下方闪烁着黯淡微光的金属结构,其纹理竟与人体经脉图有着诡异的相似。“生物金属复合结构,”他沉声汇报,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,“能量传导效率是已知最高合金的十七倍,部分节点…检测到高度同源的意识残留波动。”他顿了顿,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,“像被硬生生剥离出来,焊死在这里。”
陆九溟没有立刻回应,他的目光被前方巨大空间的核心牢牢攫住。一座难以想象的造物矗立在那里,占据了视野的绝大部分。
那是一座“山”。
由无数巨大的、半透明的培养槽堆叠、融合而成,层层叠叠,直插幽暗的穹顶。每一个培养槽内,都浸泡着一个扭曲的人形生物。他们的身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、非人的改造痕迹:皮肤被坚韧的生物合金装甲替代,关节处延伸出冰冷的接口,脊椎被粗壮的能量导管取代,头颅则被包裹在闪烁着复杂数据流的半透明罩体中。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们的脸——尽管在漫长的时光和残酷的改造下已显畸形,但陆九溟依旧能辨认出那些属于人类的面部轮廓特征。数百万张脸,在幽蓝的营养液中悬浮,双眼紧闭,仿佛沉眠于一场永不醒来的噩梦。
无数粗大的、搏动着的生物光缆从这座“肉山”延伸出来,如同巨树的根须,深深扎入遗迹的每一个角落,成为整个空间搏动不息的血脉和神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