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薪日那天,志刚揣着六十三元钱往邮局跑。路过百货商店,那双白球鞋还在橱窗里,标价488元的数字让他喉头发紧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少年在橱窗前站了十分钟,直到双腿发麻,才转身走向汇款窗口。
"姐,我在广州电子厂包吃包住,你别省着花钱。"晓兰读着汇款单附言栏的字,邮戳显示这分明是从县城寄出的。泪水啪嗒砸在"哥哥林志刚"的落款上,她记得弟弟的笔迹本该是方方正正的楷书,如今却歪歪扭扭像受伤的蚯蚓——他的右手小指在砖窑落下了永久弯曲的残疾。
第三章:槐花饺子
二十年后,槐花的香气漫进车窗时,林晓兰正盯着手机屏幕发呆。三万块钱的转账记录刺得眼睛生疼,后视镜里映出丈夫担忧的脸:"要不咱们掉头回去?"
"不用。"她摇下车窗,风里卷着细碎的白色花瓣。记忆像倒带的胶片闪回二十年前——也是这样的槐花纷飞季,她抱着录取通知书蹲在砖窑厂门口。传送带轰隆作响,志刚弓成虾米的脊背上结着盐霜,扛着比他体重还沉的砖垛。
"姐你怎么来了?"少年慌乱地用脏袖子抹脸,黑灰反而涂得更花。晓兰把通知书展开,眼泪和汗水把纸张浸得透明:"姐不去上大学了,明天就去找工作。"
"啪!"生平第一次,弟弟对她发了火。沾着砖灰的巴掌拍在通知书上,留下五个灰扑扑的指印。志刚浑身发抖,像暴风雨里护巢的雀:"你敢不去,我明天就跳进砖窑!"
后来晓兰才知道,那天砖窑厂出了事故。志刚为多挣二十块加班费,差点被倾倒的砖垛埋住。这些往事,都是她在整理父亲遗物时,从那个生锈的铁盒里发现的。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这些年她寄回家的明信片,每张背面都用铅笔写着当天温度——那是弟弟记录天气的习惯。
第四章:粉条袋里的秘密
暮色渐浓,高速路牌显示距离省城还有八十公里。晓兰摸出手机,相册里有张泛黄的照片:大学报到那天,志刚穿着借来的西装站在校门口,局促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放。他执意要拍这张照:"等姐当教授了,我就把照片挂在我们家面馆墙上。"
后座传来塑料袋的响动,装着三万块钱的粉条袋沙沙作响。晓兰忽然想起去年除夕,弟弟蹲在灶台前煮饺子,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诊断书。肺癌早期的字样被她瞥见时,志刚笑着把诊断书团成球:"误诊,县医院设备老出毛病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