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槐花开得最盛时,曾庆波带着女儿回来过暑假。婷婷颈间金锁片晃得林小梅眼疼,那花纹和她药房保险柜里的某张当票一模一样。王秀兰在厨房熬枇杷膏,砂锅咕嘟声里飘来零碎话:"......当年要不是当了我的嫁妆......"
林小梅突然想起什么,冲进卧室翻开第八本笔记。2005年6月20日那页,夹着张泛黄的收据:周大福金饰,克重31.5。那天文轩在幼儿园毕业典礼上哭成泪人,因为外婆给表姐买了新书包。
蝉鸣最躁的午后,林小梅掀开了最后那本笔记。医用胶带粘着的住院手环从纸页间滑落,2023年3月28日的记录墨迹犹新:"买无糖枇杷膏68元,护士说糖尿病人禁用蜂蜜制品。"
她抬头看廊下挂着的输液袋,那是王秀兰中风后留下的。曾庆波突然尖叫起来——轮椅夹层掉出个丝绒盒子,金镯子内侧刻着"周大福2005"。
"当年当的是仿品。"林小梅摩挲着账本封皮,"真的在妈住院第三天买的。"槐树影子突然爬上金镯,把"福"字劈成两半。
曾庆浪的茶盏碎在地上时,老槐树第九十九圈年轮正好裂开细缝。林小梅看着婆婆扭曲的脸,想起产房里失血过多时的寒冷。那天窗外也有槐花落,助产士的惊呼和树影一起在眼前摇晃。
"养老院的钱..."她数着树根处的刻痕,正好九百二十三道,"我出三分之一。"最后半片槐花飘进茶渍里,像枚生锈的铜钱。
月光爬上东墙时,林小梅把蓝布包埋在了槐树下。腐叶下的泥土松软潮湿,吞没那些精确到分秒的委屈时,发出满足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