荆宇轩缓缓收回视线,目光沉静而幽远:“我们是明人,你是蒙古人,可这些,真的有区别吗?”
风卷过庭院,卷起了他低沉的话语,隐隐透出岁月沉积的苦楚。
“早些年,宫城雷火,父亲与叔父们在皇宫任劳任怨,修复三大殿,满朝文武皆知荆氏匠人的忠诚与技艺。可结果呢?”他的语气微微顿了顿,眼底浮现一抹深沉的恨意,“惨遭诬陷,皇帝知晓父辈的冤屈,却选择沉默,眼睁睁看着叔父荆玉杰惨死,荆氏族人被驱离京城,贬谪至此。”
诺敏图雅静静听着,手指微微收紧。
她看着眼前的男人,那一瞬间,她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——她并非唯一一个失去家园的人。
——这世上,有多少人,背负着相同的命运?
这一刻,她心中的某道防线,悄然瓦解。
她抬眸,看着荆宇轩,似是要从那双眼睛里窥探出什么,她的声音低缓,却透着一丝未曾察觉的坚定:“若世道注定无情,那活着便是与之抗争。”
荆宇轩微微一愣,随即笑了,苦涩却又透着一丝释然。
“你要如何抗争?”
诺敏图雅没有回答,只是迎着他的目光,缓缓道:“承蒙不弃,往后的路,我同你们一起,对抗这凉薄的世道。”
三年转瞬即逝。
风沙依旧横亘在边陲,城池的轮廓却变得不同。
诺敏图雅静立在庭院中,手掌抚上院墙,心绪随着指尖的温度起伏。
三年了,城中早已不似当年模样,曾在暗中活动的蒙部细作不知所踪,而她,也早已不再是那个孤身的蒙部女子。
屋内,女娃的啼哭声传来,夹杂着荆宇轩低声安抚的呢喃。
她抱着儿子回首望去,目光落在荆宇轩俯身安抚的身影上,唇角微微翘起。
“哒哒——”
工坊外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。
诺敏图雅刚哄睡儿女,起身时,院外传来低声禀报:
“老爷,客人已经到了,在正堂等候。”
“好,我这就过去。”
是荆万福的声音。
诺敏图雅脚步微顿,眉头微微皱起。
“又有贵客?”她低声自语,心中略感疑惑。
她知道,荆氏工坊远近闻名,各地达官贵人都会前来定制器械,甚至连边关的明军将领也曾秘密造访过这里。
但今日的来客,却似乎不同。
她不动声色地绕过前厅,悄悄来到一旁的回廊,透过半开的窗棂,窥见正堂内的情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