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底的银珠在子夜凝成实质。
书生的虚影突然伸手，他的指甲暴长三寸，每片指甲都刻着与我掌心的咒文相同的纹路。当我想后退时，井壁渗出琉璃质，裹住我的双腿，将我从头到脚浇铸成一尊银箔人像。更可怕的是，琉璃中漂浮着无数张人脸——全是历代喝过井水的村民，他们的表情凝固在看见自己分身死亡的瞬间。
"举杯断绝歌路难啊……"老妪的琉璃像突然开裂，缝隙中涌出银珠与酒葫芦的混合物。整个井台开始坍缩，银箔化作洪流，将下游的村庄卷入命流井的深处。我看见三百年前的书生正从井底升起，他的皮肤是半透明的银白色，每根血管里流动着酒液，额间的咒文与我完全相同。
最恐怖的是井底的倒影。当月光穿透琉璃时，我看见自己的瞳孔变成银白色，每根睫毛都垂着酒葫芦。更可怕的是，每次呼吸，银珠都从毛孔渗出，在地面汇成新的井眼。而书生的虚影，正捧着三百年前那个酒葫芦，将我的命运灌入新的祭品。
"心非木石岂无感……"村民们的尸体突然浮出井底，他们的瞳孔里卡着银珠。当我想堵住耳朵时，整片大地突然发出琉璃碎裂声，银珠与酒葫芦混杂成暴雨，将我与书生的虚影裹进命流井的轮回。我看见三百年前的书生正在经历不同的死亡场景，而他的每个分身，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咒文："人生亦有命，安能行叹复坐愁？"
第七次月蚀时，井壁的琉璃突然软化。书生的虚影从银珠中浮现，他的瞳孔倒映着井底深渊，那里蠕动着无数银珠组成的巨茧。当酒香再次弥漫时，我听见自己的骨骼在发出琉璃的碎裂声，而井底的倒影里，整片大地都已化作我的银箔人像——每尊人像都在重复着相同的死亡场景，每粒银珠都在复述着相同的咒文："泻水置平地，各自东西南北流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