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业前夕的雨丝裹着潮湿的风,将女子师范学校的青瓦白墙洇成一幅水墨画。
姜悦滢站在宿舍窗前,望着楼下积水里飘零的紫藤花瓣,帆布包里那幅未完成的油画硌得她后背生疼。画布上,女子学堂的学生们捧着书本围坐在一起,本该明媚的笑容却被她用灰蓝颜料晕染出几分阴霾。
门被轻轻推开,慕江吟抱着一摞教案进来,发梢还沾着细密的雨珠:“悦滢,又在发呆?教务处通知,明天的毕业典礼提前到下午了。”
姜悦滢转过身,强扯出一抹笑:“这么急?也好,早点结束……”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,目光落在慕江吟手中的信封上—。
慕江吟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失落,将教案放在桌上,走到她身边:“怎么了?是家里又来信了?”
姜悦滢咬着嘴唇,从抽屉里抽出一封皱巴巴的信:“我爹说,时局动荡,家里的绸缎庄需要人打理。他让我收拾东西,后天就启程回家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带着压抑的委屈,“还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,不如早点嫁个好人家……”
慕江吟沉默片刻,轻轻握住她的手: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画室相遇吗?你说你要画出这世上最自由的女子,要让所有人知道,画笔也能改变命运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姜悦滢的眼眶红了,“现在连继续画画的机会都没有了。我爹说,嫁过去后,画画这种‘不务正业’的事就该彻底放下。”
慕江吟走到窗边,摘下一朵被雨水打湿的紫藤花,别在姜悦滢发间:“你看这紫藤,看似柔弱,却能沿着支架攀援而上。世道再艰难,我们也要做扎根的幼苗。”
她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画册,翻开夹在其中的泛黄报纸,“还记得去年那个女画家吗?她在战火中举办画展,用画笔唤醒世人的良知。”
姜悦滢凑近,看着报纸上模糊的照片:“可是她后来……”
“她被关进了监狱。”慕江吟合上画册,目光坚定,“但她的画却传遍了大街小巷。悦滢,真正的理想,从来不会因为现实的打压而熄灭。”
姜悦滢叹了口气:“我怕……怕辜负你的期望,怕我们的理想被现实碾碎。你有了乡村师范的聘书,至少还有机会教书育人,可我……”
“谁说你没有机会?”慕江吟突然握住她的手,指尖触到她画笔画出的茧,“你若想继续画画,我帮你办个人画展;你若想教书,我们就一起去乡村。哪怕只有一间茅屋,一块黑板,我们也能让知识和艺术生根发芽。”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,夕阳穿过花廊,姜悦滢望着慕江吟眼中的真诚,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勇气。她咬了咬嘴唇,从帆布包里掏出两张船票:“骗你的啦!我早就偷偷攒钱买了票,我们要一起去更远的地方!”
慕江吟愣住,随即笑出声来:“好啊你,居然瞒着我!”她接过船票,仔细端详,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上个月。”姜悦滢有些得意地说,“我偷偷把自己的画拿去画廊卖,攒了好久的钱。本来想给你个惊喜,结果家里突然来信,把我吓了一跳。”
慕江吟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:“下次不许这样吓我了。不过,那里的门槛可高得很。”
“所以才要和你一起去啊!”姜悦滢挽住她的胳膊,“你帮我补习文化课,我教你画画。我们一定能考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