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靖慈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婴儿,指尖轻轻蹭了蹭她柔嫩的脸颊,沉吟片刻道:“昨夜生产时,正见天边残阳铺水,半江瑟瑟半江红。就叫‘江吟’吧,慕江吟——愿她将来如诗中景致,眼底有山河,心中有清欢。”
话音未落,内室帷幔忽然被轻轻掀开一角。孟如锦支着胳膊望向他,晨曦透过窗棂落在她眼下的青影上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江吟……这名字好。”
她其实想说,这名字让她想起多年前,裴望远曾指着落日念过同一首诗。那时他说:“如锦,你瞧这暮色多像你的裙角。”而如今同样的意境成了女儿的名字,命运的丝线在此刻拧出微妙的结。
“老爷觉得‘江吟’二字如何?”慕靖慈误以为她是赞许,抱着孩子走近床边,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递到她臂弯里,“你看她这会儿醒了,正睁眼看你呢。”
孟如锦低头望去,只见婴儿不知何时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,瞳孔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,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。
“夫人,您瞧小姐这眼睛,多亮堂!”产婆在一旁笑着搭话,“将来定是个聪明伶俐的。”
孟如锦喉间发紧,只能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,慕靖慈并未察觉她的异样,只顾着端详女儿:“你看她抓着你手指呢,到底是母女连心。”
婴儿的小手确实紧紧攥着孟如锦的食指,力道不大却执拗。这触感让她忽然想起裴望远当年攥着她的手跑过霞飞路的清晨,那时他掌心的温度和此刻婴儿的柔软重叠。
“老爷,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襁褓里的呼吸,“我有些乏了,想再歇会儿。”
“快躺好,快躺好!”慕靖慈连忙扶她躺下,细心地掖好被角,“我让厨房炖了参汤,稍后温好了再端来。你只管安心休养,府里上下都盯着呢。”
他又俯身看了看婴儿,才恋恋不舍地转身:“我去账房交代些事,午间再来看你们。”
直到慕靖慈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,孟如锦才缓缓闭上眼。产婆收拾好东西告退,内室终于只剩下她和怀中的婴儿。
“江吟……”她低声念着女儿的名字,指尖触到婴儿温热的脸颊,忽然想起裴望远曾说过:“若有女儿,定要像你一样生得好看。”那时他们躲在梧桐树下,语气里满是少年人的憧憬。
她知道自己该放下过去,知道慕靖慈的好实实在在,但心脏深处那点不甘的火苗,却始终无法熄灭。
“小姐饿了呢,夫人快喂喂奶吧。”不知何时,乳母端着温奶器进来,轻声提醒。
孟如锦回过神,连忙解开衣襟。婴儿闻到奶香,立刻张开小嘴寻找,温热的触感传来时,她忽然落下一滴泪,砸在婴儿粉嫩的手背上。
“我的江吟……”她喃喃着,用袖口拭去泪水,“以后咱们就在慕家好好过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