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心中忽而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。
苍山门中弟子大体分三类人,一类是周遭村镇的少年少女,多为柳姓,出师后凭一身武艺可做镖师、护院,或入行伍,或为捕快,亦可留在门中,有些天资的入得四堂教授技艺,无甚资质的可做些杂役;
一类如高鹰飞之流,并未正式拜师,只是家世显赫,自幼无衣食之忧,大多顽劣,家中疏于管教,便托在苍山门下,虽与众人同吃同住,却不屑于自称苍山弟子;
还有一类,就是李清幽这般,无亲无故,以苍山为家的孩子,自幼便被收留在山门中,这些没有家的孩子在山上长大,终年与苦寒为伴,见雪如归家。
没有家的孩子仿佛活在世上就是要被人欺侮的。
人群之后,李清幽遥望山巅,一缕温热的白气呼在掌心。
在最后头往前看,只能看见一条黑线,黑线往后延伸,才渐渐有了人的形状,像一滴墨渗入水中,散入席天幕地的人潮。
这时,高鹰飞也逆着人流往后走来。
李清幽警觉地瞟了几眼,并不见高鹰飞来找自己的麻烦。
罢了。李清幽想道。高鹰飞这欺软怕硬的东西,断然不敢在柳师姐面前跳脚,更不可能去找师父,师父知他秉性,不至听信他一面之词。
何斫独立山门石柱顶上,一声鸣啸,人群一片寂静,众白衫自觉地分散开来,预留出些位置。
“起!”但闻何斫高声清喝。
刹那间,无数道雪白的身影倏然动起,或借道旁枝干以脚尖轻点腾跃而上,或飞踏几步拂袖入空,尖利的破空声一时不绝于耳。
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,四周空旷起来,李清幽才缓缓激发气海,运作丹田,顿时气贯周身,倏忽跃起,身影灵动疾行,顷刻掠过许多人,高鹰飞也被远远甩在后面。
高天之上,李清幽清瘦的身影格外显眼。宛如一道神光,闪过晴雪暖阳之间,光耀得人不敢睁眼。
冷风扯衫,捎来一阵并不恼人的微寒。
自那次坠崖伤愈以来,他就再没飞过那样高,再没俯瞰过苍山的茫茫雪景。
耳边冷风拂过,只见身侧霜天倏忽飞过,青山白雪渐次入眼,山门内弟子早练声声清喝来回冲撞,间中惊飞一两只苍鹰,嘶鸣着擦身而过。
忽而身子陡然一沉,踝边好似给什么东西梏住。他低头一看,竟是一只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