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候,地窖传来呜咽声。陈景明举着灯一照药膏架,每个罐子里的黑膏表面都浮出一张扭曲人脸,正是历年因“怪病”暴毙的人!
卖货郎的陶罐不再送来了。陈景明顺着乱葬岗的血迹找到废井,用绳索一拽,竟拽出一具白骨,白骨手腕上还系着济世堂的旧银镯。白骨的颌骨一开一合,空洞眼窝淌出黑浆,说:“师兄……百年了……”陈景明这才猛然想起,光绪年间,师弟陈景云因为反对炼膏,被他推入井中。井壁上刻满血咒,原来是困住怨灵的阵法。
月蚀之夜,三十道虚影从药罐里爬出来,地窖变成了血池。陈景云的白骨立在中央,指尖滴落的黑血把青砖都烧穿了,说:“每卖一贴膏,便添一道锁魂咒……”陈景明这才明白,所谓“专治怪病”,其实是把患者变成活祭品。膏毒蚕食阳寿的时候,魂魄就被封进陶罐,永世不得解脱。
怨灵们把地窖撕裂,像黑潮一样涌向街道。张寡妇的儿子光着脚走在最前面,每走一步,地上就绽开一朵血莲。镇民们惊恐地发现,那些暴毙亲人的亡魂正往自家窗棂爬。陈景明一咬牙,把人血膏倒进药炉,火光一下子窜起三丈高。烈焰中伸出无数鬼手,撕扯他的皮肉,喊着:“炼膏者永堕膏狱!”
子时梆响,卖货郎出现在火场。蓑衣烧没了,露出阴差皂服,勾魂锁一下子缠住陈景明的脖颈,说:“时辰已到。”药柜轰的一声塌了,百只陶罐滚落一地。每个罐口都探出半张鬼脸,齐声尖叫:“不够痛……要他也尝尝剥皮炼膏的滋味!”
朝阳初升的时候,济世堂成了一片焦土。残垣下压着个漆黑如膏的人形焦尸,心口还贴着一方暗红膏药。新掌柜路过,叹了口气说:“陈老板竟用自己炼了最后一贴人血膏……”谁也没听见地底传来的咀嚼声。三十怨灵分食着陈景明的魂魄,白骨陈景云把陶罐埋进废墟,斗笠下传来一声轻笑:“下一味药引……在哪儿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