瓦当碎裂声自头顶炸响,听雨轩残墙轰然崩塌。紫藤根系暴露在雨中,根须缠绕的竟是一具白玉棺——棺中少女蜷如婴孩,眉心嵌着沈墨的护心鳞,九百根银针刺入周身大穴,每根针尾都坠着青铜匣的碎片。
"以身为皿,养你十年剑意。"谷主抚过玉棺,指尖沾染的却不是雨,是陆昭魂体渗出的血露,"现在,该还债了。"
沈墨的剑终于坠落。雨幕深处,十年前那一剑的风雷声再度轰鸣——原来他斩断的不是宿命,是将彼此魂魄钉入轮回的楔子。瓦砾间的紫藤花仍在开,只是再无人说要酿九百坛酒。
药庐的檐角垂着冰凌,夜风掠过时,碎冰坠入廊下药炉,激起一阵苦涩白烟。沈墨掀开青布门帘,炉火映出他腕间一道淡红勒痕——那是陆昭临终前缠上的鲛绡,十年未褪,雨雪天便隐隐发烫,似她指尖余温。
谷主背身立在药柜前,苍老的手指抚过一排青瓷瓶,瓶中浸着风干的紫藤花瓣。花瓣褪了艳色,蜷如枯蝶,却仍泛着极淡的酒香。他忽然开口,声如裂帛:"听雨轩的地砖缝里,还嵌着她摔碎的玉簪。"
沈墨握剑的手倏地收紧。那支簪是陆昭及笄那年他亲手雕的,簪头一朵未绽的莲,断在十年前雨夜。彼时她踉跄撞翻药炉,滚烫的炉灰混着血,在地砖缝凝成永世难除的褐斑。
"你每月来取续命的雪蟾膏,却从不问药引从何而来。"谷主转身,掌心托着一枚冰裂纹瓷碗,碗底沉淀着暗红膏体,"北海鲛人髓混着心头血——自然,是活取方有效用。"
剑鞘撞上药柜,震落一匣银针。沈墨喉间泛起腥甜,想起陆昭弥留时攥着他衣袖说的那句"莫信药香"。她总说药王谷的香炉藏着蛊,甜腻的沉水香下,是九百种见血封喉的怨。
夜色忽被撕破,后院传来铁链拖曳声。沈墨循声撞开木门,见九盏青铜灯悬在枯井之上,灯油将尽,火光舔舐着井沿青苔。井中传来断续哼唱,竟是陆昭昔年常抚的《采莲谣》。他探身望去,井水映出的却不是倒影——十七岁的陆昭赤足立在井底,腕间银铃缠着与他相同的鲛绡,铃舌竟是一片带血的鳞。
"幻蛊!"谷主的檀香扇压住他肩头,扇骨暗格弹出一枚金针,"你每回想她一次,蛊虫便啃噬她魂魄一分。"针尖映出井中人的眉眼,陆昭忽然抬眸浅笑,笑意未达眼底便化作血泪,坠入井水漾开猩红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