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日里那些喧嚣与奉承仿佛也随着衣衫一同被褪去,只剩下疲惫。
他推开房门,屋里烛火通明,却不见他惯用的小厮福安,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有些面生的丫鬟。
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,生得眉清目秀,身上穿着簇新的比甲。
正低眉顺眼地站在桌边,见他进来,立刻屈膝行礼。
“少爷安好。”
其中一个机灵些的,已经端着铜盆上前一步,声音娇柔。
“少爷,热水备好了,奴婢伺候您洗漱吧。”
另一个则手脚麻利地要去为他整理床铺。
律哥儿的脚步停在门口,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。
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因此凉了几分。
“我的小厮福安呢?”他开口,声音清冷,听不出喜怒。
端着铜盆的丫鬟连忙笑道:“回大少爷,是老夫人见您今日辛苦,特意派奴婢二人过来,好生伺候您洗漱安歇。”
原来如此。
律哥儿心中冷笑一声。白天那番殷勤的热络,原来落脚点在这里。
他才十一岁,这位好祖母就迫不及待地想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“栽培”他。
是想把他养成另一个只知沉迷女色,不学无术的顾家诚吗?
当真是好算计。
“都下去。”律哥儿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,“叫福安进来。”
两个丫鬟对视一眼,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。
端着铜盆的那个丫鬟甚至直接跪了下来,泫然欲泣。
“少爷,这是老夫人的吩咐,奴婢们若是就这么出去了,老夫人会打死奴婢的。”
“求大少爷可怜……”
另一个也跟着跪下,一言不发,只是垂着头,肩膀微微耸动。
律哥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。
他最厌恶的便是这种以退为进的逼迫。
他正要发作,门帘一挑,一个娇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。
“哥哥,你怎么才回来呀?”
是兰姐儿。
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袄裙,梳着双丫髻,小脸红扑扑的,像个瓷娃娃。
看到屋里跪着的两个丫鬟,她好奇地眨了眨眼。
律哥儿见到妹妹,面上的寒霜稍稍融化了些许。
可兰姐儿接下来的话,却像是一盆冰水,将他心底刚刚燃起的怒火浇得更旺。
“两位姐姐怎么跪着呀?快起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