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人额头已见汗珠,仍不动如山。操场一角,老槐树下隐见弹痕,如今却悬着简易吊环和绳梯。
“我校四百二十人,现接收战区转学生一百零七人,”
短辫少女挺身报告,“每周三次战地救护课程,全员到齐!”
说完,她当场翻出校服内衬,露出密密麻麻缝着止血绷带和急救粉的暗袋。
陈立府微微颔首,“都是好学生啊!”,
汗水顺着鬓角流下,他抬手拭去,却看见操场边一个身影悄悄把破旧衣领向内卷起。
他看向一旁陪同的女校长,言语中颇为尊重:“张先生,女校复学不易,如今还面临哪些困难?”
这位眉宇英气的女子正是张剑英,出身豫省士绅,留日归国后长期投身女子教育。
此次复校,由包国维特请担任商都女子中学校长,兼任绥署教育科副科长。
“目前最大的问题,是经费和师资。”张剑英坦然道,
“为推动女童入学,包长官曾下文要求绥署公务员带头将女眷接来,起了很大作用。
但眼下教具短缺,各校教员薪资、经费维艰,确实捉襟见肘。”
身旁文员认真记录,陈立府一边喝下随员递来的冰镇绿豆汤,
点头道:“再难也不能穷教育,这笔账我来补。”
张剑英又轻声补充:“学校里还收留了十几位特殊背景的女孩,是从日占区慰安所中解救出来的……
她们回乡无门,只能暂避于此。
我建议总长发文,为此类女孩在豫省各地设立保护名册与教育基金。”
陈立府一怔,眼神沉了几分,最终轻轻点头:“我会与议长商量,另设特别条款。”
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——”
稚嫩童音穿透夏日的热浪,一行人转进街角,看到围墙已被粉刷一新的小学。
院子里,石灰粉临时画出的跳格子仍留着脚印,窗边插着纸做的小红旗。
陈立府俯身透过窗看进去,三十来名孩子坐得密密麻麻,课本是桑皮纸誊写的版本,虽破却齐整。
讲台旁,一口铁桶里煨着绿豆粥,蒸汽混着粉笔灰和墨香在室内弥散。
“王阿毛!”老师忽然点名。
角落里一个穿着打补丁裤子的男孩站起,笑得眉眼弯弯,裤脚下还贴着膏药。
他拿起粉笔,一笔一画在黑板上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:
“华夏。”
教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,窗外的阳光照在陈立府微笑而沉思的脸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