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稍微一顿，又道，“而陛下明显也有此意。刚才闻景告诉我，陛下有旨，务必留下肃王性命，他要亲自处置。我猜测，陛下虽不喜肃王，更痛恨他谋反，但因此桩旧事，他还是会留肃王一命，最大的可能，就是将他圈禁起来，倘若如此，你就再也无法报仇了。”
“肃王虽经历过不公，但说到底，这是大魏皇室争夺皇位引发的内乱，这一切并非你的过错，亦与邬桓无关，不该由无辜之人承担苦痛的后果。肃王和拓跋堃罪有应得，我不会因为他们是皇子便有所姑息，更不会因你报仇就横加干涉。”
青城眼眶发烫，一时心绪翻涌难平。
难怪珩王会拦下闻景，改派严蒙前来，来了也不靠近，而是将黑衣人射杀后就留在黑水河南岸。珩王早就知道她的心思，为了成全她的夙愿，他不仅任由她算计利用，还不惜抗旨不遵。
青城轻咬下唇，面有愧色：“我当时一心想着报仇，全然没想过你可能面临的难处，实在抱歉……”
“你没有做错什么，不必为此感到抱歉，亦无需内疚自责。若换做是我，方才亦会如此。”
青城感激地看了珩王一眼，话锋一转：“为了避免平凉王府受到牵连，我原本打算将肃王和拓跋堃勾结一事禀明陛下，并借此说肃王和拓跋堃跑去漠北了，下落不明。可肃王死前，特别叮嘱了一句话，他说，无论我如何向陛下禀报，都不要说他跟拓跋堃有勾连，我实在不明白，肃王自身难保，为何还要在意此事？”
珩王凝神沉思，似有所悟：“魏帝为了皇位诬陷沈皇后和拓跋熹有染，最终导致拓跋熹的太子之位被废，沈皇后薨逝。肃王若是跟拓跋堃有勾连，在陛下看来，无非两种可能，其一是肃王听说了此事，误以为自己和拓跋堃是亲兄弟；还有一种可能，就是肃王一早就清楚此事的真相，于是跟拓跋堃联手找魏帝报仇。而无论是哪一种，都是陛下不想提及的隐秘。肃王特别叮嘱，应该是希望你不要被此事牵连，陛下多疑，你又聪慧，陛下难免会猜测，你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，若他动了这个念头，只怕会对你不利。”
青城蹙眉道：“可襄国公的供词完全能证实这两人十几年间一直有来往，若一切如殿下所说，那就不能将襄国公的供词直接告诉陛下。”
“不错，”珩王低叹一声，才道，“我原本就没打算将此事禀告陛下，当年的真相太过骇人听闻，如今肃王已死，襄国公于山火中殒命，这些事我们就装作全然不知吧。”
他默然片刻，说回到青城刚才的话题，“陛下早有意杀拓跋堃，我会向陛下禀报，说他是被我所斩，至于肃王，就说他逃往漠北，下落不明。”
珩王的提议极为妥当，青城没有异议，一口应下。
离开黑水河前，青城遵守与阮甄的约定，让她给肃王收尸。
阮甄将肃王安葬在白狼山和黑水河之间，她一向看淡生死，不懂得那些复杂的葬仪，她只是觉得，有山有水的地方，肃王应该会欢喜吧。
禄奇一直在不远处守着，阮甄忙完这一切，一步一步走到他身旁。
她没想过要逃跑，不仅是因为她深知禄奇的武功在她之上，还因为她对当年屠戮邬桓宫城一事始终难以心安，如今青城替伊昭公主报仇，这是她应得的报应，最主要的是，肃王已死，她万念俱灰，只求速死。不过让她始料未及的是，禄奇并没有杀她。
禄奇道：“郡主说，当年屠宫之事阮姑娘不过听命行事，如今郡主已找出罪魁枭首，大仇既报，阮姑娘可自行离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