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浅浅地抿了一口，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，才缓缓开口，声音平和而带着某种韵律：“万物皆有灵。即便是最冰冷的器物，历经岁月流转，机缘巧合之下，亦可能孕育出独属于它的‘灵智’。”
他脑海中闪过灭和迅的身影——迅，那个如同迷途孩子般率先在混沌中挣扎着理解了“父母”与“孩子”羁绊的存在，其灵魂的光芒似乎更为清晰。
而灭，则更像是一柄遵循着亚克指令挥动的利刃，自身的意志仍深埋于冰冷的程序底层。
司南轻轻放下茶杯，瓷器与木质桌面相触，发出轻微的“嗒”声。
“人类既渴望创造出足以媲美甚至超越自身的造物，内心深处却又深埋着对失控的恐惧。与其执着地追问‘机器人是否有心’，或许我们更该叩问自身——”
他的话语带上了一丝警醒的重量，“‘我们，是否已准备好为亲手点燃的这簇火种，负起全部的责任？’ 就像盗取天火的普罗米修斯，在将火种洒向人间之前，是否已筑好了足以抵御烈焰焚城的殿堂？”
从楼上下来的英寿微微颔首，他俊美的侧脸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沉静，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掠过一丝冷峭的讽刺：“人们总是对‘责任’二字缺乏敬畏。无论是随意遗弃曾经视为珍宝的宠物，还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更沉，“向孕育生命的海洋，倾倒那些遗祸万年的污秽。” 他所指的世界，正是司南与他都知晓的、另一个正在发生的残酷现实。
司南闻言，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。
那些画面——被遗弃的动物、被污染的深蓝——并非虚构，而是另一个时空正在流淌的伤痕。
他无声地叹了口气，一丝沉重压在心头。
只愿在他身死后，仍然能有后来者接过他未完成的研究，早日终结那场对海洋的慢性谋杀。
他站起身，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，目光扫过光实和英寿：“走吧。” 简单的两个字，目标明确，“去黎明小镇。”
风，在扭曲的钢筋骨架间呜咽，穿过空洞的窗框，发出如同鬼魂低泣般的哨音。
这里曾是名为“黎明”的梦想之地，如今却只剩下永恒的黄昏——一座庞大、冰冷、被彻底遗忘的金属坟场。
目光所及，尽是倾颓。
曾经光洁的实验大楼只剩下犬牙交错的残垣断壁，焦黑的混凝土块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和暗绿色的苔藓。
断裂的电缆像巨蛇的尸体，无力地垂挂在半空，或是纠缠在锈蚀的机械残骸之上。
那些曾代表人类科技巅峰的修码吉亚，如今只是散落在瓦砾堆里的扭曲废铁，断裂的肢体、、裸露的机体、还有空洞地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的那破碎的视觉传感器，无声诉说着那场吞噬一切的噩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