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老者站起来道:“昔日你们在时,将我们尽数请到山上,后来你们躲难走了,独将我们撇下,先是白元来了,将我们赶下山,后又是汉美来了,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,若你们当年挺着不走,哪里还会有这等事发生。”
季布道:“当年为了不叫战火蔓延,怕祸及百姓才逃了的,况且当时有八九成村民都跟我们去了绝崖,怎么这镇子里还有这么多村民?”
那老者道:“这也是拜你们所赐。当年哄骗着将镇上的乡亲带走了,尽留下些老弱病残,司徒来了后,这里便立刻变成了福地,远近皆奔着东山而来。老夫我生于斯长于斯,从北堂春起,便以为这里是贫瘠蛮荒之地,没想到会有如今之变。”
季布被老者一番话戳中了心事,心道:“当年他与哥哥在时,与山下村民相近相亲,相互扶携,是何等的和睦温馨,怎么走了没几年,便成了这副模样?”也无心再问了,叫着两个弟子回到来处去了。他们走后,有村民问老者:“当年新党之名远近皆知,为何这般骂他?”那老者长叹一口气道:“你没听说新党被白元剿灭了吗?他们又回来,定然是要在此落脚,他不知这里是何等凶险,白元宗主白崇一的姘头正居住于此,保胎养命,待瓜熟蒂落之后,白崇一定然要派人严加守护,以他们几个,岂能抵得住?你要好言相劝,他们未必听得进,只能反其道而行之,才能叫他们心生惭愧,反而躲得远远的。”那乡亲道:“原来你是一番好心,只怕他们会私下责怪你!”
老者呵呵笑道:“方才我言自北堂春之日起,未闻东山是福地,当要除去新党在的那段光阴。那时穷是穷了些,心里却是踏实的。当年若不是老父卧病在床,我也要随他们走了。”说完,只顾着摇头。
季布回到营帐中后,很是忧郁了一段时间。他先是对曾经所做的事产生了怀疑,凭着自己的本事,在白元或是什么门派,都能谋得不错的位置,何苦要自讨苦吃,做这等毫无意义的事呢?很快他又对伯舍的死感到惋惜和不值。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而甘愿押在白元做人质,又为了解救天下苍生遭受飞来横祸。最后,他又对新党的立党初衷产生了非议。难道真的会有一个门派势力是毫无权欲私求而一心为公的吗?所谓水至清则无鱼,人至察则无徒,摆在眼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,那便是至清的新党永无出头之日,想要风生水起、弟子盈门,就要混混沌沌,亦正亦邪。这些想法困扰着季布,以至于他无心于弟子的起居生活,更无心去探查周边的地形地势,每日躲在营帐里自我争斗。弟子们也不敢近前叨扰,他们遇事只能相互间商定,倒也过得安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