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多祈望对面的水鬼们能在他下定决心宰他们之前,先远走高飞,这样对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和解脱。
凌沉不想一辈子活在血债不血偿的内疚中,他给水鬼的血的教训已经够多,为何他们总听不懂人话。
无法处理复杂情感的生物,非得执着于一个想法板上钉钉而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和后路可退吗?难道一定要撞了南墙才会有见了棺材才落泪吗?
箫飒听到浮木上有久违的动静,他打起精神聚精会神观看,他见两个水鬼的眼中有无穷的火焰,他们明显和凌沉闹掰了,讨论了这么久,得到的竟还是一场无处可躲的战局。
不患寡而患不均,不患贫而患不安,身为争执的焦点的箫飒浑然不知,但看到凌沉和他敬重的水鬼大开杀戒,心也因不遑顾及放下而堕落着。
箫飒很希望见到哪怕见到一眼凌沉如今的面目,两个水鬼对他显现出势同水火的无情,他俊朗的脸庞上是否保持着本真的沉静,亦或是和他们一样也露出来铁嘴獠牙的凶相,脸上的每个毛孔中都渗出幽暗如深的讳莫,这都不是箫飒能做出的宣判。
箫飒目不转睛的注视中,两位水鬼凶相毕露,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嘴巴,被他们长着长指甲的手用蛮力撕扯开来。
张开血盆大口的他们,朝着天空发出暗哑的嘶吼,声音不很嘹亮但很浑厚,如同大多数骇人的鬼叫,令后背生凉发毛。
他们吼了几嗓子后,箫飒身后乃至于浮木外四面八方的水域,传来忠肝义胆们积极的响应。
海面上响起来嘈嘈切切、窸窸窣窣的响声,听上去格外的骇人和阴险,他的耳朵里都要长毛了,最好能团成棉花,把他的听觉功能废了。
窸窣的响动在深邃的暗夜中显得分外刺耳,似乎是鲨鱼的鱼刺阡陌纵横地切割着海面,也有浅显的鲨鱼是齐头并进往他们冲来。
海面成了一块巨大的藏蓝色幕布,为这些凶蛮的恶棍眉飞色舞的真面目做了有效的遮挡。
箫飒望着眼前一百八十度的视角循环几周,都没看见有什么异样的动静,黑暗蒙蔽了他的双眼,让他看不见远处的物体。
月亮也像特意为这场谜案制造合适的环境,自动退让钻入云层,朦朦胧胧的夜光下,他的眼前只有那四只如同白炽一样光亮的眼珠,像夏天猛烈的光线。
他的镇定和冷静具象成一张巨幅的白纸,盖在天地海之中,而“鲨鱼”的背鳍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,一刀一刀割裂着这张白纸的完整性,到最后白纸裂成了一张无可救药且不能循环利用的废纸,浸泡在亡海的污水中,被污水墨汁般肆意的浸染,反复描绘出失落(湿落)的色彩,分解成纸絮,又与海水一同被鲨鱼鳍山重水复的切着,直到无影无踪的死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