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自认是个好官,是个能在绝境里担责的人。
哪怕天子问罪,他也能仰头回一句:“臣无愧!”
可如今,坐在这张铺满账册与章程的桌案前,听着李北玄一条条拆解制度、分配利润、立下规矩……
他才猛然发觉。
他那些所谓的担当,不过是靠牺牲制度与清誉,换来一时喘息。
他确实守住了安西,可也让这城的伤口,埋下了更多病灶。
再看看李北玄。
此人既能造利,又能立法。
既敢用巧手段,又肯立死规矩。
比起自己靠非常之法硬撑天下,他的方式显然更聪明、更长久、更不伤元气。
而他高蔚生呢?
不过是个愣头青罢了。
一边恨贪官,一边自己干着贪官的事。
一边说为民着想,一边却没能替百姓留下可依可循的根基。
对着这样的李北玄,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吃过的苦、背过的锅、扛过的责,全像是在一场错位的战斗里徒自拼命。
不是不尽力,而是笨。是瞎干。
是拿命赌局,却连规则都没弄明白。
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能屹立不倒的好官,
现在才看清,他只是个自欺欺人的傻子。
想到这里,高蔚生惨笑一声。
突然重重地一拍桌案:“李都护,就按你说的办!这酿酒坊,就是第一个、第一个……”
“试点单位。”
“对!好名字!”
高蔚生把桌子拍的啪啪响,甚至直接站起来,在原地来回踱步。
语气激动地说“若是此番能在酒坊推行见效,往后安西所有的政务开支,均可依样改制!”
“从今日起,我亲自盯着酒坊账目,三人联署我第一个签字,季度查验我带人去查!谁要是敢在里头动手脚,不管他是谁,官帽、脑袋,总得留下一样!”
说到这里,高蔚生已经完全被这新制度给迷住了。
都忘了李北玄教他这些,本质上只是……
只是想从高蔚生手里扣个酿酒坊,再弄他五万两银子出来了。
看着高蔚生闪闪发亮的双眼,李北玄心里,突然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心虚。
但很快,那心虚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