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终于坠入地平线,夜色如墨浸透营地。荀彧与荀攸踏着满地血色余晖而来,玄色衣袍在夜风里无声翻卷。二人立于曹操身后三步,未发一言,唯有帐内传来的压抑呻吟声,将凝重的空气撕扯得愈发紧绷。
曹操望着天际最后一抹暗紫,喉结艰难滚动。许褚的伤势如重锤悬在心头,而此刻两位谋主的沉默,更似利刃剖开了他不愿直面的困局。箭雨交织的战场、折损的精锐、血染的军旗,连同孔伷那座久攻不下的坚城,都在夜色中化作沉甸甸的枷锁。
"等元让、子和返回,便择日退兵吧。"曹操的声音裹着砂砾般的沙哑,右手无意识摩挲着剑柄,"此番折损过重,许昌粮草也难支长久。去给刘德然递封信,就说...曹某承他关照。"
夜风卷着帐帘猎猎作响,荀彧微微颔首,袖中暗藏的密报在指尖攥出褶皱——那是许昌传来的急讯,豫州局势正暗潮汹涌。荀攸凝视着主帅染血的背影,最终将未尽之言咽回喉间。三人在帐外伫立良久,唯有星河流转,将这场未竟之战的遗憾,悄然埋进沉沉夜幕。
荀彧望着帐内忽明忽暗的烛火,指尖摩挲着袖中密报,沉声道:“主公,刘德然那边的战斗,只怕也轻快不了。豫州暗流涌动,各方势力皆在观望,他的处境未必比我们轻松。”
曹操闻言,眉头瞬间拧成死结,剑柄在掌心碾出青白指痕:“如此一来,只怕此间努力都要付之东流了!刘德然若因后方生变被迫退兵,孔伷必然倾巢而出收复失地。届时我两家东西夹击的谋划成空,数万将士的血岂不是白流了?”他猛地转身,袍角扫落案上竹简,眼中满是不甘与焦灼,“若不能借此一战重创孔伷,他日他重整旗鼓,我们再想西进,难如登天!”
曹操重重叹息,抬手按住酸涩的眉心,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。夜色浸透战甲缝隙,他望着帐外摇曳的篝火,忽觉寒意刺骨:"元让一行若能毁敌粮草,孔伷非三五年不能恢复元气。"沙哑嗓音裹着霜雪般的冷意,"可若不成......"
话音戛然而止,唯有夜风卷着远处伤兵的呜咽撞进营帐。曹操突然挥拳砸在案几上,震得青铜酒爵叮当作响:"届时我军腹背受敌,许昌粮草告罄,这仗......"他喉间溢出破碎的苦笑,伸手扶住额头,指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,"只怕要赔上所有家底。"
荀彧与荀攸对视一眼,玄色衣袍在风中簌簌作响。荀攸欲言又止,最终只低声道:"元让将军沉稳,必不辱命。"曹操却似未闻,盯着案上折断的令箭喃喃:"若粮草未毁,明日便连夜拔营。"他忽然抬头,猩红的眼瞳映着烛火跳动,"告诉各营,让伤兵先走——仲康若醒不过来,我要带着他的遗体回许昌。"
帐外忽起一阵狂风,将烛火吹得明灭不定,曹操的身影在墙上映出扭曲的轮廓,宛如困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