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旁边,另一个男人却截然不同。
罗敷威浸在热水里,肩颈以上的部分露在水面,线条流畅而精悍,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。
他没有笑,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,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。
那双眼睛,深邃得仿若不见底的寒潭,目光沉静地落在水面某处虚无的点上,周遭的一切喧嚣、那些打手喷火的眼神、冯老刻意制造的威压、甚至向天那夸张的表演,都与他无关。
他像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千年玄冰,纹丝不动,只散发着凛冽的寒意。
冯博的眼皮,就在向天话音落下的瞬间,猛地掀开了。
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深处,两道精光像是淬了毒的匕首,骤然射出,精准地钉在池中两人身上。
那松弛的假象瞬间崩裂,一股久居上位、浸透了血腥气的暴戾威压,如同无形的海啸,轰然拍向池心,连翻腾的水汽似乎都为之一滞。
“放松?”冯博的声音不高,却像生锈的铁片刮过骨头,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和彻骨的寒意,“向天,罗敷威!”
他猛地直起上半身,精壮的肌肉在水波中颤动,浑浊的水花被带得哗啦作响。
遒劲的手指直直戳向两人,指尖因愤怒而剧烈颤抖:“我冯家唯一的血脉,我的心尖子,被人生生从眼皮子底下绑走了!!”
他胸膛剧烈起伏,眼珠因暴怒而微微凸出,死死盯住罗敷威那张冰封似的脸,又猛地转向嬉皮笑脸的向天:“你们两个小崽子!前脚我女儿失踪,后脚你们就敢大摇大摆泡进我的池子里?真当我冯博是泥捏的菩萨,没火气?还是欺我冯家无人,提不动刀了?!”
最后一个“刀”字,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,声浪在密闭的浴池空间里轰然炸开,震得瓷砖墙壁嗡嗡作响。
那些肃立的打手们,接收到指令,肌肉瞬间贲张,脚步微错,包围圈无形中收得更紧,空气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的刀锋,冰冷地抵在向天和罗敷威的咽喉。
水珠从向天浓密的眉毛上滚落,滑过鼻梁。
面对冯老雷霆般的咆哮和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,他脸上的嬉笑非但没有收敛,反而咧得更开了些,露出两排白得晃眼的牙齿。
他甚至还抬手,慢悠悠地挠了挠湿漉漉、硬得像钢针的板寸头。
“哎哟喂,老爷子!”向天声音洪亮,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夸张和无辜,大手在水面上一拍,溅起的水花差点泼到旁边一个打手紧绷的脸上。
“您老这话可就戳心窝子了!我们兄弟俩是那种没眼力劲儿、没心没肺的主儿吗?”
他身体前倾,凑近冯老的方向,脸上那混不吝的笑容里,终于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,“您想想,要真是我们哥俩昏了头,绑了您那块心头肉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