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极其缓慢地、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，动作僵硬而无力。
冰凉的指尖，带着细微的颤抖，轻轻地、轻轻地碰触到苏馨同样冰冷湿漉的脸颊。
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，像一道微弱的电流，立刻击穿了苏馨强撑的壁垒。
她猛地抓住他的手，将自己的脸颊深深埋进他的掌心，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，汹涌地滴落在他掌心的纹路里。
“别…哭…” 罗敷威的声音嘶哑，微弱得几乎被引擎声和海浪声淹没，却清晰地传入苏馨的耳中。
他看着她的眼神，带着一种深沉的、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劫后余生的庆幸。
他想替她擦眼泪，却连抬手的力气都几乎耗尽。
“你吓死我了…” 苏馨哽咽着，声音破碎不堪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，“我以为…我以为…” 她说不下去，只是更紧地抓着他的手，仿佛一松手，他就会再次消失一样。
罗敷威的手指在她掌心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，像是在回应。他的目光胶着在她脸上，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。
“…对不起…” 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，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力气。
“不准再说对不起！” 苏馨猛地抬起头，泪眼婆娑地瞪着他，眼神却异常坚定，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！”
“我只要你活着！罗敷威，你听清楚！”
她深吸一口气，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，穿透了引擎的轰鸣和海风的呼啸，“从今往后，你生，我陪你生！你死，我陪你死！天上地下，碧落黄泉，你再敢丢下我一次试试！我这辈子，缠定你了！死也不会放手的！”
她的声音不高，却字字如铁，砸在罗敷威的心上，也砸在搜救艇上每一个沉默的救援者心上。
海风吹拂着她凌乱的湿发，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上，是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孤勇。
罗敷威怔怔地看着她，那双深邃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复杂的情绪——
震撼、心疼、难以置信、还有那几乎将他淹没的、无边无际的狂喜和暖流。
连日里来冰封的眼底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在跳动。
他看着她，想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。
片刻的沉寂后，一丝极其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弧度，艰难地在他苍白失血的唇角扬起。
那是一个真正的、发自内心的笑容，带着些许疲惫，更带着一种被彻底点亮、被深沉爱意包裹的暖意。
他动了动被苏馨紧紧握住的手，示意她松开一点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