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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倪依旧神色平静，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让他的心境泛起一丝波澜，淡然说道：“吾恶乎知之！”
林帆心中的迷茫愈发浓重，如同那山谷中清晨的浓雾，难以消散。他紧咬嘴唇，脸上露出专注思索的神情。片刻之后，他像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，再次开口问道：“然则物无知邪？”
王倪看着林帆那急切渴望求知的模样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，轻轻叹了口气，缓缓说道：“吾恶乎知之！虽然，尝试言之：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？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？且吾尝试问乎女：民湿寝则腰疾偏死，鳅然乎哉？木处则惴栗恂惧，猨猴然乎哉？三者孰知正处？民食刍豢，麋鹿食荐，蝍蛆甘带，鸱鸦耆鼠，四者孰知正味？猨猵狙以为雌，麋与鹿交，鳅与鱼游。毛嫱丽姬，人之所美也；鱼见之深入，鸟见之高飞，麋鹿见之决骤，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？自我观之，仁义之端，是非之涂，樊然淆乱，吾恶能知其辩！”
林帆全神贯注地听着王倪这一番发人深省的话语，只觉得犹如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黑暗的夜空，又如同一股清凉的泉水注入了他那干涸的心田，整个人瞬间如醍醐灌顶。他的心中思绪万千，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浪，一波接着一波。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一直以来都执着地想要分辨世间的是非对错，却从未静下心来思考过，这些所谓的标准或许本就是因人而异，因物而异的。
他缓缓低下头，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，心中暗自反思：我一直以来都在苦苦追寻世间的真理，却从未意识到，自己所认定的知，也许并非真正的知。就如同人觉得舒适温暖的床铺，若是潮湿了，睡上去便会腰酸背痛甚至落下病根，可泥鳅却能在泥沼中自在生活；人若身处高高的树梢之上，定会惊恐万分、瑟瑟发抖，可猿猴却能在林间欢快跳跃、来去自如。人以牛羊猪狗等家畜为美味佳肴，麋鹿却以青草为食，蜈蚣喜欢吃小蛇，猫头鹰和乌鸦则偏爱老鼠。人皆以毛嫱、丽姬为绝世美女，可鱼儿见了她们便会潜入水底，鸟儿见了便会飞向高空，麋鹿见了便会急速奔跑。这世间的是非、仁义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？并没有一个绝对统一的标准啊。
林帆缓缓抬起头，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坚定的光芒。他顿了顿，又问道：“前辈，若如此，那至人难道也不知利害吗？”王倪脸上露出一丝神秘而深邃的微笑，那笑容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，缓缓说道：“至人神矣！大泽焚而不能热，河汉冱而不能寒，疾雷破山、飘风振海而不能惊。若然者，乘云气，骑日月，而游乎四海之外，死生无变于己，而况利害之端乎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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