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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转过身，目光在范增和易小川脸上各停留片刻，那眼神既是在安抚，也是在告诫：“是否行此险棋，待军情确报！亚父之虑，深谋远虑，本王铭记于心。然小川之锐气，亦不可轻废。我西楚，不惧战，但绝不浪战！这盘棋…”项羽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霸道和一丝对未知的凝重，“…要下，就得有十足把握，一击必杀！否则，便是拿我楚国的国运在赌！”
项羽掷地有声的命令在帐内回荡，那“十足把握，一击必杀”和“国运在赌”的字眼，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。范增低垂的眼帘微微颤动了一下，随即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、却仿佛蕴含着无尽沧桑的叹息。
“喏。” 范增的声音响起，低沉而短促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。他缓缓起身，动作比来时似乎更显迟缓。这声应喏，远非简单的遵命，更像是一曲落幕的挽歌。
他纵横捭阖，辅佐项氏叔侄几十余载，从江东起兵的微末到如今威震天下的西楚霸业，每一步都浸透了他的心血与智谋。他太了解项羽了。那加派斥候、命令骑兵枕戈待旦的指令，表面上是审慎调查，实则已如离弦之箭，暴露了项羽内心深处那不可抑制的、渴望雷霆一击的战意——他骨子里，终究是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，而非一个精于算计的守成之主。
范增的目光掠过易小川年轻而充满锐气的脸庞，心中一片冰凉。他并非全然否定易小川的策略，那年轻人确有急智，能看到常人忽略的战机。然而，项羽对易小川这份“锐气”的欣赏，甚至带着一丝纵容的维护，却像一把无形的刀，刺穿了范增。十余年的呕心沥血，抵不过一个后来者几次“奇谋”带来的新鲜感与冲击力。
范增明白，无论阳平关此战胜负如何，易小川这个名字，都将深深烙印在项羽未来的战略版图上，成为那个能点燃项羽战火、提供“雷霆手段”的主心骨。而他这位“亚父”，这位以老成谋国、步步为营为圭臬的老臣，其“保守”的箴言，恐怕会渐渐被视作束缚霸王手脚的绳索。一种“鸟尽弓藏，兔死狗烹”的悲凉预感，伴随着深深的无力感，悄然弥漫开来。属于他的时代，似乎正随着这声叹息，缓缓落下帷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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