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是偏执又病态的爱。
有过这种可怕的经历,张生还能爱上红兰吗?答案是显而易见的。他不对爱情这种东西产生ptsd,都是千恩万谢。
就算红兰只是图色,张生也至少三十多了。用诡器冒充十六岁少年,这简直是反向骗色。
不过,如果红兰三年前就认识张生,了解他如何被乾国欺骗、拐卖的遭遇,那她对乾国的仇恨也就说得通了。
红兰还和当年一样敏锐。似乎察觉了柳玉楼的所思所想,她嘴角牵起一丝极淡极苦的笑:“姑娘不好奇我为何会坠入泥淖吗?因为我也是被亲人卖掉的。除非身死魂消,否则不得脱身。”
红兰轻声说着,心里不由闪过了过去的一幕幕。
她和妹妹姚青团在[西洲]长大,被人贩子带走不久,便遇上了三波买家。在观察好他们的需求后,年幼的红兰有了想法。
她计划把姐妹二人卖到一处,争取让一个大户人家收留她们。但她没想到,妹妹青团突然失声尖叫。她上前遮掩,妹妹却趁机推乱她脸上的灰尘,露出了她苦心遮掩的容貌。
红兰被鸨母一眼相中,签的是死契。哪怕她后来攀上了[断魂亭],也只是能够自己挑选客人而已。
世间百种颜色,从此只剩下其一。几丛幕帘里,将胭脂轻荡。巧笑千面,来来往往。美人妆,名利场。是烟花,落在红烛帐。
红兰喘着气惊醒,似乎又想起了当年无法言说的恐慌。是酒水沾污她罗裳。何其屈辱,何其无措,何其彷徨。
快了,红兰手指轻轻扣在掌心。
她与张生做了交易,由[略败州]出面,替她拿回那张束缚她半生的死契。自由似乎触手可及,可为何她心底涌起的不是喜悦,而是更深的恐慌?
这么多年,她早已习惯分裂的人生。白日是[胭脂阁]卖笑的名妓,黑夜是[断魂亭]夺命的探子。她几乎忘了自由呼吸是什么感觉。或许她早就死了,神魂燃尽,留下的只是一个躯壳。
“亲人?或许我有一条关于亲人的消息要告诉你。但我不确定它有几分真。” 柳玉楼思索片刻,还是开口。
红兰能应对所有表情,此时却心里一慌,竟然不想听。她见过无数或谄媚、或算计、或凄楚的神情,早已百毒不侵。但今天,她居然想起了妹妹,想起了那双总是小心翼翼望着她,带着讨好和深深孺慕的眼睛。那眼神曾是她黑暗岁月里唯一的光,只要看一眼,她整个人心就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