卓应臣避而不答:“你上岸后,找个偏远的地方躲一躲,等过个五六年,若陆桑稚还活着,你就去青城山吧。我知道平罗山那事之后你和楚赦之的关系不错,他是个好人,可惜,他身上隐藏最深的麻烦比你的麻烦要大得多,你素来醉心医术,武功平平,和他一道,怕是会死在他前面。”
他这话仿佛是在交代遗言,卓人远红了眼眶,一把抓住他的肩膀:“我是袁天罡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,关象背后的人本来就要见我,现在更不会放过我!你今天让我走,就算有地动做借口,他们也会怀疑你的!我知道观沧澜有多么狠毒,和他一丘之貉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!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,为什么,为什么你不能和我一起走!”
还有一句话卓人远含在嘴里没敢立刻说——如果关象身后真是一位皇子,那自己认识的那个人......未必会输,不,一定会赢!
卓应臣沉默地带着他往前游,一股热流顺着内力缓缓传到卓人远体内,卓人远悚然发觉,自己从昏迷到现在,这股热流竟从未断过!
“你的内力......你一直在隐藏实力?”卓人远不敢置信地看向卓应臣,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:“可我听藏书阁的老头说,你幼时开经拓骨的时候伤到气海,无法运行过量内力,你怎么会——”
“远儿你看,今年又是灾年。”卓应臣......还是暂时先叫他卓应臣吧,他昂起头,轻轻地吸了口气:“普通人活在这世上,好艰难啊。今年这里一个旱灾,明年那里一个洪灾,灾后有疫病,时不时再来一个虫患......有疫病的地方被围起来,不分青红皂白地烧;活得不下去的人被逼得想造反,正好被打成暴民,怎么杀都顺理成章,之后便又是天下太平。真好啊,他们的算盘,怎么能打得这么好呢?”
“老百姓头上有两个天,青天,皇天,可这两个天,谁给过难民一条活路?”卓应臣嘲讽地笑了,眼神中似有怨恨,似有难过:“你刚到我身边的时候还不到十岁,浑身脏兮兮的,木头一样,眼泪都流干了。我看着你,就像看到了曾经躺在死尸堆里的我自己。”
卓人远浑身战栗,不自觉地屏住呼吸——“卓应臣”这话已经是明着告诉自己,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卓应臣!
魁星楼所有人都知道,现任掌门卓应臣是上任掌门的侄子,从小不说锦衣玉食也是衣食无忧,何曾去躺过什么死人堆!
“当时也是洪灾,大水一冲,家就散了。大哥带着我们几个逃难,可水退了之后就生了疫病,难民一个个得病,哪里都不愿意收留我们,最后,我们像猪猡一样被圈在一个小村子里,火从外面烧......我抱着弟妹,大哥抱着我,他们都死了。”
“我本来也要死了,可天上下起了雨,压灭了烟。水毁了我的家,却救了我的命。”周围的水浪好像在应和卓应臣的话:“那天和今天一样冷,我的胃饿的像是有一团火在里面烧,烧着烧着,全身都暖和了——最热的是头,那天,我想了许多事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