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罢了罢了,” 太后轻叩暖手炉,九凤朝阳钗上的东珠流苏晃出细碎银光,“哀家瞧着这时辰也差不多了,不如就此开始?只是这雪天寒,下整局怕要冻坏了明玥的玉指。”
沈明玥适时上前一步,月白披帛拂过石桌时,象牙棋笥 “咔嗒” 落定,她垂眸启唇,声线如冰下流水:“太后体恤,臣女倒是带了副‘残雪局’棋谱,原是想请世子指点!”
说罢展开一卷素绢,上面用螺钿粉勾勒着半盘棋局 —— 黑子盘踞右上角如苍鹰展翅,白子在左下角筑成壁垒,中腹处黑白纠缠,恰如太液池冰面下涌动的暗流。
“哦?是哪朝的残谱?” 太后探身细看,羊脂玉簪的光晕落在棋眼处。
“回太后,是前朝‘大晟’李逸仙的‘寒江独钓’残局!” 沈明玥指尖划过中腹用赤金粉勾勒的 “生死劫”,墨玉棋子在笥中发出轻响。
沈明玥垂眸展开素绢棋谱时,长睫在雪光下投出细碎阴影,指尖划过赤金粉勾勒的 “生死劫” 时,忽然抬眼望向吴天翊,眼角眉梢漾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—— 那神情像极了太液池冰面下涌动的暗流,既藏着对棋谱奥秘的自负,又带着试探猎物的狡黠。
她将墨玉棋笥轻轻推至石桌中央,声线如冰下泉流般清泠:“此局传为天凤年间所作,李棋圣以昆阳之战为原型,暗喻‘以两万破四十万’的兵家奇谋,《大晟书?李逸仙传》曾载其棋路‘暗藏太极生两仪之变’,至今两百年间无人能破全谱!”
她话音未落,忽然抬眼看向吴天翊,凤眸微弯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—— 那目光像腊月里的梅枝,看似清雅却藏着尖刺。
石栏外的残雪簌簌飘落,她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棋笥边缘的鎏金云纹,故意扬声道:“说起来,世子当年以十万铁骑破二十万北蛮军,这般‘以寡敌众’的气魄,倒与李棋圣的棋理异曲同工。臣妾斗胆猜想,世子想必也能破了这盘残谱?”
这话一出,旁侧的徐瑶立刻垂首掩唇,蜜合色衣袖下的指尖却轻轻攥紧 —— 她早知沈明玥暗藏机锋,此刻见她拿 “十万破二十万” 的战功名讳做引,分明是想将吴天翊架在火上烤。
李家嫡女抱臂立在梅树下,蹙金绣玉兰花的袖摆微微晃动,看向吴天翊的目光里透着七分看好戏的玩味,三分对少年战神能否破局的疑虑。
沈明玥仿佛未察周遭目光,转而对太后福身笑道:“若太后不嫌弃,臣妾斗胆提议:若世子能解此局,臣妾便甘拜下风,认了这盘残雪棋的输赢;若是……”
她顿了顿,眼尾余光扫过吴天翊磨出毛边的袖口,“或是世子不愿以军谋入棋,臣妾再与世子正经对弈便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