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王的笑声震得檐角铜铃轻响,他伸手拍了拍吴天翊的肩膀,藏青长袍下的肩胛骨凸起如寒枝,却比任何铠甲都要坚实:“这小子自小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料 —— 你且瞧着,等他从邵明城回来,定能让那些酸文人知道,什么叫真正的‘统兵奇才’!”
吴天翊抬头时,恰好撞上上官北复杂的目光,忽然咧嘴一笑,露出沾着肉屑的犬齿 —— 那笑容里既有北疆狼崽子的狡黠,又有十六岁少年的天真!
看得上官北心中一叹:原来真正的慧眼如炬,从来不是困于深宅的妇人之见,而是他那位能在灶台边揣度战局、于针线上绣出韬略的母亲 —— 上官邓氏执意命他与燕王府交好时,他尚不解这位出身商贾的母亲为何对日益衰退的燕王另眼相看。
如今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少年将军,方知母亲早在乱世棋局初开时,便已看透这燕王府嫡子的真正分量 —— 那不是攀附权贵的投机,而是在铁血与权谋的夹缝中,为家族埋下的一道生机盎然的伏笔。
隔屏后,亲卫们的夯歌混着酒气传来,吴天翊忽然用羊骨指了指上官北面前的青瓷碗:“上官大人,如何不动筷子,这等美食难道不合大人胃口?”
说着站了起来从烤羊腿上撕下块油汪汪的肉,轻轻放在对方碗里,藏青袖口扫过桌沿时带起缕肉香,“多少尝两口,侄儿待会儿还要敬您老一杯呢!”
“哈哈,好,好!” 上官北难得放下文人的端肃,豪迈地吃起了羊肉,此时他能感觉眼前这少年眼底狡黠的光,是一抹在北疆沙场上淬过的锐利,竟把这看似冒犯的举动,多了几分不带机心的热络。
忽然想起京中贵胄宴客时,连片萝卜都要雕成花鸟形的讲究,此刻却觉得眼前这块滴着油的烤肉,比任何玉盘珍馐都来得实在。
看到上官北吃完碗中的羊肉,吴天翊端起手中的酒樽,稳稳站起身来。
烛火在他藏青袍角流淌,玉佩随动作轻晃,映得眼底星火愈发明亮。
“上官叔父,侄儿今当敬您一盏!” 吴天翊执酒樽于胸前。
他目视上官北,目若朗星映着烛火,面上虽带少年爽利之气,言辞却端方恭谨:“曩者父王于案头展读《北疆屯田策》,侄儿偶窥其略,见其中条分缕析,以‘引渠灌沙、培土固根’为要,兼及兵民共耕之法,直如拨云见日,令小侄茅塞顿开,实乃治军理民之良策。”
说到这里,吴天翊看了一眼旁边捂须的燕王,然后缓缓转过头看向上官北。
此时他将酒樽略举,琥珀色酒液在盏中泛起涟漪继续说道:“今北疆初定,胡沙未靖,正需叔父这般经世之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