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恍惚看见十六岁的少年单膝跪在尸山血海,银枪撑地,狼首兵符在掌心刻出深痕,北蛮战旗被鲜血浸透,却仍在破碎的城墙上猎猎作响。
最后她却在看见 “儿臣幸不辱命” 的落款时,晕死在佛堂。
醒来时,枕边放着朵干枯的雪莲花,正是儿子信中说的 “给母妃的礼物”。
那一夜她哭了整整一夜……
此时案几上的信笺被风吹得轻晃,那是吴天翊三日前派人快马送来的,字里行间皆是 “归期将至” 的喜悦,却再也未提战场上的腥风血雨。
铜镜里的人影忽然轻笑一声,带着几分自嘲!
她想起半月前还在为陈翠兰和杨翠姑的婚事头疼,嫌弃农家女上不得台面,如今却只盼着儿子能平安归来,哪怕带回个带拖油瓶的寡妇 —— 只要他活着,比什么都强!
这一天,卯时三刻,晨雾未散,吴天翊骑着追风踏过丹阳郡的青石板,银甲在晨雾中泛着冷冽的光,身后二十亲卫皆着玄色劲装,腰间狼首刀垂着猩红流苏,踏碎了满地晨霜。
最惹眼的是中间那辆朱漆马车,车帘用蜀锦织就,金线绣的并蒂莲在风里轻轻晃动,隐约可见车内抱着孩子的身影。
远远望见郡府城门时,吴天翊抬手勒住缰绳,骏马人立而起,前蹄在石板上踏出火星。
他摘下头盔夹在腋下,露出被风吹乱的墨发,额角还沾着边塞带来的细沙 ——
“小王爷,郡府迎接队伍到了!” 赵一策马靠近,压低声音。
吴天翊抬眼望去,只见丹朱色的城门洞开,三十六盏气死风灯自城头垂落,将照壁映得通红,恍若泼了漫天红霞,连百姓们仰起的脸庞都染得发亮。
最前排丹阳郡郡守上官北紫袍玉带恭谨而立,身旁属官捧着鎏金兵符匣子,而两侧的人群早已挤得密不透风,层层叠叠的人头中,有人踮脚张望,有人扶着孩童肩头,连城墙上都扒着几个胆大的少年,手里挥舞着自制的小旌旗。
“快看!小王爷的银甲!”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,人群顿时骚动起来。
卖糖糕的王婆子踮着脚,不慎碰翻了竹筐,雪白的糖糕滚落在地,却无人在意 —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抹泛着冷光的银甲上,看着它踏过青石板,每一步都像踩在百姓们的心跳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