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如果是个毛头小子,办案的新手,也许还会被糊弄过去。
但,可惜,他不是。
一旁记录口供的崔录事,听到黄县令的话,愣了一下,他皱眉思考片刻,思索不出个所以然。
便开口询问,“黄县令,卑职记得那旬老头的口供已经画押了,也与后面这些嫌犯的供词相互印证了,是有什么不妥吗?”
他看得出来,嫌犯旬老头没有说谎。
黄县令颔首,他也想将他的怀疑托盘而出,但是,没有证据,光他的直觉,说出来,别人怕是会觉得是他失心疯。
他最终只是微笑道,“你说得没错,供词从逻辑和事实,都严丝合缝,太完美了,正是因为太完美了,才不正常。而且,他作为曾经被邪/教重用的监视者,到如今,都在仰仗邪/教活命。在他最痛苦想发疯的时候,都没有选择报复,更何况如今时过境迁,他唯一的子嗣也成了差役,对他而言,应该算是光明的未来,一切都在欣欣向荣的时候,他又怎么会选择来报官呢?甚至,以毁掉他儿子前程的方式。”
崔录事疑惑,“但,虽然旬狱吏和这个嫌犯是父子关系,但是,显然这个旬老头,一直未将旬狱吏看在眼里,更是鄙夷对方,从旬狱吏的成长过程来看,对方别说是尽父亲的责任了,更像是仇敌……”
黄县令笑了,“仇敌,恐怕不见得。旬狱吏的确非常厌恶生父,但是,这个旬老头就不一定了。你觉得一个被生父仇视厌恶,并且这个生父在当地有些势力的情况下,这个幼儿在无人保护情况下,能长大吗?换而言之,就算运气好,长大了,但是,你确定不会在懂事能跑腿后,就开始为了生计疲于奔命了吗?你要是见过那些真正依靠自己成长起来的孤儿,你就会明白,为了饱腹已经费劲他们所有心力了,更别提学腿脚功夫之类的,成为官差了。”
崔录事想要反驳,他想说,即使是穷人也有向上的志向……但,又觉得黄县令说得有道理,想不出辩驳的话语,他只能紧抿的唇角。
黄县令见此,又提点了一句,“你见过旬狱吏走路的姿势和挥剑的姿势了吗?那不是普通人随便练练就能有的,必定有专业的师傅教导指点。”
虽然在这县衙,看起来不起眼,但是,要是放到普罗大众里,就太过显眼了。
崔录事闻言,仔细回想,却什么都没想到,他平时根本就没有去注意这些。
但,转念一想,黄县令竟将人观察入微到如此地步,实在有些骇人了……不过,这一点的确值得学习。
崔录事打定主意,等这个案件结案,他就跟黄县令请教这方面的知识。
值守的狱吏动作很快,不过几息时间,旬老头就被拖了过来,重新束缚在刑架上。
旬老头昨日才受刑,伤口还在渗血,看起来形容枯槁,简直像是一夜老了二十岁。再加上精神萎靡,竟一时间看起来,有命不久矣之相。
但即使如此,他嘴已经硬得很。
他见到黄县令,就咧嘴笑,十分猖狂,“黄县令,怎么,小老儿的家底都被你掏干净了,还不够吗?你薅羊毛也不能逮着老弱病残薅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