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时分,任家镇笼罩在橙红色的霞光里。
义庄院中那株芭蕉簌簌抖着枝叶,将斑驳的树影投在青砖地上。
朱长寿半眯着眼睛蜷在藤椅里,竹编的椅身随着他哼唱的小调轻轻摇晃,发出细微的吱呀声。
石板路上由远及近传来丁零零的车铃声,文才握着双人脚踏车的车把,脚下奋力蹬着,后座上载着吹着口哨四处张望的秋生。
车轮碾过青石板的缝隙时,秋生被颠得几乎要摔下车座,惹得文才爆发出一阵大笑。
两人在义庄门前急刹住车,文才抹着额头的汗珠冲进院子,抓起石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。
"大师兄,师父呢?"秋生探头望向紧闭的义庄堂屋。
藤椅突然停止晃动,朱长寿伸了个懒腰,收起手里的念珠,懒洋洋道:"茅山急召,寅时就动身了。"
文才一愣,手里茶壶悬在半空,茶水顺着嘴角淌到粗布短衫上,在衣襟洇开深色的痕迹。
"当真?"秋生眼睛倏地亮起来,偷偷和文才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。
“嗯!”朱长寿点了点头:“茅山那边说小师妹出了点事,急召师父回去!”
朱长寿屈指弹了弹藤椅扶手:"少则月余,多则三月,师父才会回来,所以这些时日……"
他故意拖长尾音,看着两个师弟屏住呼吸抓耳挠腮的模样。
秋生连忙笑嘻嘻地蹲在了朱长寿的身旁:“大师兄,师父不在。我和文才……”
朱长寿忽然扑哧笑出声,指着两人笑而不语!
文才和秋生一呆,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也一同发出一阵阵尴尬的笑声。
“你俩爱来便来,不来也无妨!若是有事,我自会去洋货店找你俩!不过估计这些日子也不会有什么大事!”
文才慌忙放下茶壶,袖口蹭着下巴的水渍:"这……这不合适吧?"
“随意!”朱长寿无所谓地摇了摇手:“反正义庄也没什么事,来也是在这里陪我看月亮,看你俩心情了!放心,我不会在师父那里打你俩小报告的!师父回来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俩,顺便再帮你们搪塞一下师父!”
文才和秋生疯狂地朝着朱长寿点头。
朱长寿突然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雕花铜烟盒,指尖在盒盖上轻轻叩击,话锋一转:“我知道你俩想什么,一天一包洋烟堵住我的嘴!”
两人的脸顿时垮了下去,可怜兮兮地看着朱长寿。
“可以的了!一天一包,你和文才每人才半包,放到每个时辰里,连一根都不到,多合算啊!你俩要是不喜欢的话,就每天来义庄陪我看月亮!当然了,擦尸体啦,搬棺材啦,叠元宝等等,这些事情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