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来回拉扯,将岁月拨动至民国十九年的如今。
此时的阮府,沉水湖前的屋子内,戏台上的悬丝纸人兀自唱着听不懂的话。
而台下,无力挣脱的痛苦将凌久时整个人包裹。
耳边老太爷还在继续将故事讲下去
“这人间喜乐,热闹非凡,直到这位将军带着一身的尘土血气狂奔而归。”
“那时正值夜间,夕颜花巷那个小院的门口却灯火通明,就像是有人特意给他留的灯。”
“他喜冲冲的推开门,却见爱人正站在里头的门边,披着他们离别时的狐裘换蜡烛。”
“将军丢下马鞭,大步过去将他拦腰紧紧抱住,诉说离愁,互相陪伴”
“可就是那一夜的凌晨,他们分别了”
凌久时整张脸都发了白问:“为何,分别?”
老人看着台上,凌久时也看台上。
听不懂的唱词中,一个纸人抱着另一个纸人,简单勾勒的眼眶滑下染开了颜色的泪。
“因为他们,阴阳相隔了呀”
“久病的爱人死了,就在将军回来的那一夜,他们终究只见了最后一面”
乐莫乐兮新相知,悲莫悲兮生别离。
生离死别,他们那一辈子都占了。
凌久时问:“然后呢?”
然后,然后……
一人生,一人死,生离死别,何如?
老人摸了摸拐杖,台上的幕布拉开,其中的一具纸人离场,推上来了一座坟茔。
“将军说,他要找他爱人的来世,可人死了就要去地府,去了地府喝了孟婆汤,轮回就未必记得还要找谁的转世了”
“所以他不要轮回,他要永留世间,等到对方的转世,再续前缘”
“怎么留?”
“怎么留?嗯,怎么留呢”
怎么留呢。
“人呐,生老病死是常数,活人在阳世,死人到阴间,这是铁一样的法则,要想永留阳间,非得付出代价不可”
凌久时颤抖起来,问:“什么……什么代价?”
老人说:“他得舍去阳间肉身,消去阴间名讳,成一个阴阳上下都没名的活死人”
台上的丝竹都停了,凌久时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停跳了。
他的耳边静的宛如一潭死水,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穷追不舍的问
“怎么成?怎么做?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?”
老人回头看他,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,连凌久时的倒影都落不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