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徒劳地捶打自己的头,却被杨烟拽住手臂。
她将他紧握的拳头一寸寸松开,拿自己的手心贴着握紧。
“我告诉你舅舅要你做什么吧。”她向他道。
冷玉笙猛地拽她一下,像濒临溺水的人拽住手边绳索:“你知道?”
杨烟摸了摸他的银锁,问:“这是小时候舅舅给你的?”
冷玉笙点头,这是出生时舅舅送他的诞辰礼。
“长命锁,长命锁,舅舅自然希望你永远记着,他一直想要的,只是要你好好活着而已。”她说。
“你如何知道?”
杨烟仰头望了望床帐顶,想到贯穿人生的无数次离别,笃定道:“我就是知道。”
“韩泠,权钱名利,其实都是假的。真正爱你的人,只想叫你快乐地活着呀。你母亲如是,舅舅如是,我亦如是。”
“可——”杨烟将手转过来,与他十指紧扣,“你也有你的责任,对吧。”
冷玉笙不能自控地崩溃掉,带着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。
不算遥远的记忆轰然袭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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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晚月下祭奠何擎,仲义说:“想让你自由、矫健如天上苍鹰,舅舅其实不想让你做狼群中冲锋在前的头狼。”
“可,你长大了,不再是舅舅一个人的,你的将来也非舅舅能左右。”
“舅舅只能送你到这儿了。”
隔着漫长时光,幻觉中舅舅最后一回将他提起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泠儿,今后的路,你得自己走。”
父母对子女,莫不如此。
好像什么都明白了,他哭得压抑而狼狈。
连带着她的手上,也沾满他的泪水。
杨烟就这么在昏暗中静静陪着他,陪着他潜向深潭,潜入湖底,潜进洞穴。
潜行在往昔的温馨回忆里,放纵地、彻底地哭一场。
悲恸良久,他柔声道:“阿嫣……我曾一心想着护好你,但我没做到,总是叫你独自去承受因我而起的风暴。后来想着什么都不要了,只要你,可我还是没做到,我的人生,早已不由自己左右。”
“听到外头的声音了吗?”他问。
杨烟支起耳朵。
是阵阵比讨伐西辽,和重骑兵战斗时更狠绝的嘶吼。
“二十万边防军,刚卸任主帅突然暴毙,他们想要的,不只是讨还一个公道。”